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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春天,十個海子》及賞析

海子《春天,十個海子》及賞析

春天,十個海子

海子《春天,十個海子》及賞析

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麼長久地沉睡到底是為了什麼?

春天,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黑頭髮,騎上你飛奔而去,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在春天,野蠻而復仇的海子

就剩這一個,最後一個

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着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裏的穀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們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於農業,他們自己繁殖

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説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1989.3.14.凌晨3點--4點

海子的生活理想與現實生活格格不入,這種格格不入使他的詩作充滿浪漫色彩,營造出了特有的超現實的境界。他的詩鐘情於原始蒼涼的生命存在,對充滿了各種世俗*的現實生活作了悲壯的摒棄,轉而深情地歌頌死亡。這種情緒在《春天,十個海子》中體現得相當強烈。下面我們試從該詩解讀海子。

佛家把人間世稱作“欲界”。在這個欲界中,*生命力強大,時時生長,處處生長,無孔不入;它使我們的世界生機勃勃,同時也使我們的世界混亂不堪。在海子的精神家園裏,“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活” 了。而現實生活裏只有一個海子,哪來的“十個海子”呢?詩中的“十個海子”究竟指什麼?讀《春天,十個海子》,我們明白了,這“十個海子”是一種象徵,象徵着與海子的生活理想尖鋭衝突的現實裏困擾着海子的各種世俗*:戀愛結婚生子的*,與朋友猜拳行酒令的*,看*的*,“餵馬,劈柴,周遊世界”的*,“關心糧食和蔬菜”的*,“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的*(引號中的詩句見海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物質享受的*,甚至*的*。在詩中,海子以“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活”來象徵現實的世俗生活中作為“人”這個意義的海子,面對着“光明的景色”,內心不能不產生各種*的情形。不管這種*是高雅的,還是低俗的,這原本合乎人性,無可厚非,可是海子因自己產生這些世俗的*而深感苦痛,他以“詩界”的自我界定而拼命抵禦着“嘲笑這一野蠻而悲傷的海子”的另外“十個海子”的進攻。我們知道,海子的詩具有極強烈的自傳性質,當萬物復甦,*萌動的“春天”來臨時,那些世俗的同時又是甜蜜的着海子,攪擾着他所選擇的孤寂的生活,象徵世俗*的“十個海子” 與“本我”嚴重背離,形成了若干個“異己”,這些“異己”“怒吼着,圍着你和我跳舞、唱歌”,就象巫師做着法事,瀰漫着巫的氣息,糾纏着海子的靈魂。但是,儘管他們“扯亂你的頭髮,騎上你 飛奔而去,塵土飛揚”,卻並沒有征服海子,他終未成為世俗*的俘虜,終未淪為世俗*的奴隸。不過,當海子把這些*推開後,他的心靈也受到了重創,產生了莫名的惆悵和空虛、落寞和痛苦,“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這些描述實際上是海子努力摒棄世俗生活而又不得不在世俗中生活的尖鋭矛盾的集中反映。

當象徵着世俗*的“十個海子”“飛奔而去”之後,“就剩這一個,最後一個/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在孤寂的境地中越陷越深,離世俗越來越遠。正因為如此,他在《秋》中感歎道:“在這個時候秋天深了/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但是海子畢竟是海子,當他拒絕了“十個海子”(世俗*)後,你以為他真的空虛了?不,他“熱愛着空虛而寒冷的鄉村”。海子的25歲生命歷程中,在農村過了15年,對於物質生活落後、精神生活貧乏的鄉村,他始終充滿着深情。在詩的最後一節,他寫到:“那裏的穀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它們一半而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一半用於農業,它們自己繁殖。”這些穀物只能滿足一家六口人基本的生理需要,一半得留作種子來年種到地裏,以維持只是如此循環、保持一種原始狀態的生活。在海子的世界裏,“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曙光始終不曾出現在他 的“鄉村”。但這樣的鄉村他卻始終熱愛着。海子詩中出現的多是骸骨、鷹、淚水、神等一些渺遠、具有疼痛感恐懼感的意象,很多地方描寫了一種原始生活情景並加以歌頌。這很適合他這個孤獨的“詩界”的心理需要,甚至“死亡”也成了他傾心的對象。因為生活在一種自我封閉的境界中,物質生活對他來講意義甚微。據他的朋友西川回憶:海子沒能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在他的房間裏,你找不到電視機、錄音機甚至收音機。他既不會跳舞、游泳,也不會騎自行車。他的寫作是在貧窮、單調與孤獨中進行的。在西川的回憶裏,海子只看過一場*--那是1986年的夏天,西川到昌平去看他,拉他去看了根據陀斯妥耶夫斯基小説改編的蘇聯*《白痴》。我們把海子的詩同他的生活情形結合起來,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海子希望生活在一種充滿悲壯色彩的原始混沌狀態之中,生活在死亡氣息之中,生活在完全脱俗的黑夜之中,“生活在聖潔之中”(海子日記語),但現實生活又屢屢使他失望,世俗的*困擾着他,糾纏着他,使他常常處於兩難境地。經過一番痛苦的拼殺,他終於絕望,於是他消滅了象徵各種世俗*的“十個海子”,擺脱了淪為世俗*奴隸的命運,而最終也消滅了*的自己--1989年3月26日,他在山海關附近卧軌*。

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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