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言語館 >

散文精選 >經典散文精選 >

抒情散文隨筆 讀杜牧的《江南春》

抒情散文隨筆 讀杜牧的《江南春》

說句心裡話,我對江南春天的喜愛,很大程度上是讀了杜牧的《江南春》一詩。從前,我曾把“江南春”作為我的筆名;如今,“江南春”又成了我的網名......這次的抒情散文隨筆,小編整理的文章是是:讀杜牧的《江南春》。希望大家喜歡!

抒情散文隨筆 讀杜牧的《江南春》

抒情散文隨筆 讀杜牧的《江南春》

《江南春》是晚唐詩人杜牧的名作。“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這看似簡簡單單而又明明白白的一首七言絕句,反覆誦讀,仔細研究,我覺得無論是選景構圖,還是佈局構思,甚至立意抒情,它都有著豐厚的文化內涵。

杜牧,字牧之,號樊川,京兆萬年人。說得明白些,他的老家也就是現在的陝西西安,其曾祖杜希望是邊塞名將,祖父杜佑曾做過宰相。杜牧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北方人。有人評價他“門第既高,神穎復雋,感慨時事,條畫率中機宜,居然具宰相作略。”

在我國詩壇上,杜牧與李商隱齊名,並稱為“小李杜”。老杜杜甫,人稱“詩聖”,其作品被譽為“詩史”,可謂我國詩歌鼎盛時期的“巨星”。小杜杜牧,雖然出世沒有杜甫早,名聲也沒有杜甫的大,但一提起“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等膾炙人口的詩句,那可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杜牧在他還是一個太學生時,便以一篇《阿房宮賦》名震京城。“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唐文宗李昂大和二年,時年二十六歲的杜牧中了進士,授弘文館校書郎。後來他赴江西觀察使,轉淮南節度使,入宣徽觀察使,一直擔任幕僚。再後來又回到了長安,做了左補闕、史館修撰和膳部員外郎等。十多年的幕府生涯和宮廷生活的經歷,一方面使得他深刻地認識到了當時的社會矛盾,內心深處有一種憂國憂民的情懷;另一方面仕途的侷促又讓才情萬種、個性張揚的他又顯得落魄而不得志。直到唐武宗李炎會昌二年,年屆不惑的杜牧被外放黃州,做了刺史,從此來到江南。後來又改任為池州和睦州刺史。

遠離了宦官專權、黨爭不斷的政治漩渦,熟讀史書而又看透時局的杜牧,無法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只好無奈地將一腔悲憤和火熱的激情交給了歌樓酒肆。正如詩人自己所說:“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江南,山清水秀,稻香魚肥;茶葉瓷器,絲綢美女。這溫柔富貴之鄉,本來就是養人的地方,很快便成了詩人的精神療養所。行走於千里江南,莫不是一種高雅的享受?飲酒於樓臺亭閣,自然是一種美差和樂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醉了由他”。一代詩人,滿腹的經綸與才學,在江南這片富饒而美麗的大地上,都化作了無盡的才情和春意。

“人人都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無論是經商還是為宦,無論是做工還是種田,人生在世,“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生活在大地上的人們,又有誰不是一個“遊人”呢?“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這是大詩人白居易曾經發出的感嘆。“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江南的春天如此美好,真是令人陶醉啊!

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原人,按照慣常的說法,應該屬於北方人。偶爾有幸到江南走一走,卻也看不出什麼門道、品不出什麼滋味來。只覺得江南的天潤朗些,風柔和一些;而我們這裡的春天干燥得很,颳起風來,總是帶些沙。說句心裡話,我對江南春天的喜愛,很大程度上是讀了杜牧的《江南春》一詩。從前,我曾把“江南春”作為我的筆名;如今,“江南春”又成了我的網名。記得早年初讀此詩,根本不知道“郭”是什麼意思,光知道廟多,樓臺多得連詩人自己也難弄清究竟有多少。後來懂得了“郭”是外城,廟宇與佛教有關,可又不知道作者為何寫“風”卻單單以“酒旗”來表現,寫江南的春天說寺廟樓臺幹什麼?再後來教學這首詩,我看到一些參考資料上說,在中國歷史上南朝很多皇帝崇尚空談,輕信虛無,以佞佛誤國,結合杜牧所處的時代背景,佛教盛行,皇帝沉迷。杜牧是反對佛教的,詩中寫這些具有“諷刺”之意。

關於詩中的描寫,我曾經在一則材料上看到,明代楊慎在他的《升庵詩話》中說:“千里鶯啼,誰人聽得?千里綠映紅,誰人見得?若作十里,則鶯啼綠紅之景,村郭、樓臺、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對此,清代文學家何文煥在《歷代詩話考索》中反駁道:“即作十里,亦未必盡聽得著,看得見。題雲《江南春》,江南方廣千里,千里之中,鶯啼而綠映焉,水村山郭無處無酒旗,四百八十寺樓臺多在煙雨中也。此詩之意既廣,不得專指一處,故總而命曰《江南春》……”看來,明人和清人的見解就不一樣。“詩無達詁”,詩歷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以為楊慎的說法明顯地混淆了藝術的真實與生活的真實,否定了文學的想象,看問題太拘泥了;而何文煥的認識是針對該詩的寫法而言的,用來批評前人的觀點還算是中肯。但我我覺得杜牧的《江南春》這首詩,不僅高度概括地描寫了江南春天的特點,表現出了作者對江南春天的理解和熱愛,還有較為豐厚的文化內涵。

多年的經驗使我認識到,欣賞一首詩,首先要看詩人寫了什麼,是怎樣寫的,然後再考慮作者為什麼要這樣寫。就該詩而言,我以為題目“江南春”,“江南”是一個區域,屬於空間範疇;“春”是一個季節,屬於時間範疇。地分南北,時有四季,“江南春”三字就構成了一個特定的時空。關於江南春天的描寫,丘遲的《與陳伯之書》中說:“江南三月,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白居易的《錢塘湖春行》寫道:“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同樣是寫江南的春,杜牧的則是“千里鶯啼綠映紅”。“千里”是從地域上說的,江南幅員遼闊,土地平曠,可謂沃野千里。“綠映紅”著眼於色彩的描繪,紅花綠樹,相得益彰。“鶯啼”中的鶯,是指黃鶯、又名黃鸝,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黃鷺子。杜甫《絕句》詩云:“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黃鸝的形象是美麗的,叫聲婉轉悠揚,是美好的。由此看來,對於江南春的描寫,無論丘遲、白居易,還是杜牧,都寫到了花與鳥、樹與鶯。只不過前兩者寫樹寫花,是用“雜”和“亂”來形容的,他們強調的是熱鬧與繁盛。而杜牧寫樹寫花,則以綠樹襯花,萬綠叢中,突出“一點紅”,給人以寧靜和諧的美。尤其是在寫鳥寫鶯時,前兩者分別冠以“群”和“早”,以“亂”與“爭”來形容之,側重的是鳥的狀態,而後者則寫的是黃鸝的叫聲。

就黃鸝的鳴叫來講,我們這裡大多模擬為“膏點膏點油”。從模擬聲調來看,至少包括五個音符三個節拍;而且連續起來,曲折婉轉,優美和諧。鳥的叫聲本屬於天籟之音,悅耳動聽的鳥鳴常常給人的是一種美的享受。有生活經驗的都知道,黃鸝的鳴叫是常常處於動態之中,邊飛邊叫。紅花綠樹,高低錯落,無形中又為鳥鳴提供的開闊而又神祕的背景。聲與色、動與靜,千里江南,鶯啼婉轉,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而且畫是有聲的畫,詩是著色的詩。一句“千里鶯啼綠映紅”,使得江南春給人的是一種整體而完美的印象。

要說江南之廣闊,樹有千種萬種,花有奼紫嫣紅,豈止是“綠映紅”之單調能夠形容;春天花香鳥語,至少是鶯歌燕舞,可為何詩人單單隻提“鶯啼”一種。可見,除了詩歌語言要求極度精煉和高度地概括之外,應該說還有作者的匠心獨運。“綠映紅”和“鶯啼”這兩種景物,都是最能體現江南春天特色的意象。全詩開篇,一句七字,從自然著筆,兼顧到了繪形繪聲又繪色,正可謂勾勒寫意,高屋建瓴,既有詩家丹青之妙筆,又有書法大家高邁之神韻。緊接著一句“山村水郭酒旗風”,是繼續描寫江南春天之景的。“山村水郭”點出了江南水鄉房屋建築和居住分佈的結構特點——依山傍水或山環水繞。山水村郭,天人合一,陰陽相配。從寫法上來看,明顯還屬於首句的那種概寫或速寫的方式。

然而,此句中讓我最欣賞的是“酒旗風”三字。這三個字,最初讀時,我還以為是寫“酒旗”的。江南屬於魚米之鄉,糯米釀的酒,雖然味道清淡,但綿軟可口。大詩人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別》中寫道“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酒是壯行之物,也是調情的媒介。詩人是情感極為豐富之人。杜牧在他的《清明》一詩中就寫道:“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他還“借問酒家何處有?”得到的是“牧童遙指杏花村。”其詩興和酒意,不言而自明。可反覆閱讀此句,聯絡全詩,仔細想來,我覺得儘管酒旗也能體現江南的特點,但似乎與春相距甚遠,而且“水村山郭”四字已經把江南的自然與社會圖景描寫過了。作者再寫酒旗,應該就是為了突出江南“春”的特點;而最能體現“春”的特點,便是“風”字。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從前國小自然課本上關於“風”的描述,“零級煙柱直衝天,一級青煙隨風飄,二級輕風拂臉面,三級風吹紅旗展,四級地上刮紙片,五級小樹搖,六級難舉傘,七級迎風走不便,八級風吹樹枝斷……”從這段順口溜似的常識口語來看,紅旗飄飄是三級風。因為酒旗大多是挑起的、懸著的,面積一般也比我們常見的紅旗小些。綜合來看,“酒旗風”應該是指二三級之間的風。這是江南溫柔的輕風,有著絲綢的潤滑和瓷器的細膩的特質。我們都知道,風是無形的,通過斜斜飄動的酒旗,來表現江南春風的愜意與柔情,那是再精當不過的了。這或許也是詩人杜牧的匠心所在。

在我國曆史上,魏晉南北朝是一個分裂割據動盪不安的時代,也是一個民族融合文化繁盛的時代。“南朝”是指定都於建康或金陵、也就是今天的南京的“宋齊樑陳”四個朝代。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相繼存亡時間較短,統治者的生活苟延殘喘而又紙醉金迷。《江南春》中寫南朝,我以為其實主要是在說“江南”。“四百八十”有人說是概數或約數,並舉出書證說據記載當時有五百座。我認為“四百八十”這一說法應該是強調數量之多或誇讚。在我們北方說多大或尊重常常以“九或五”來形容之,譬如“九州”和“五嶽”。在我國古代文化中,一切皆分陰陽。“九”為陽之極,是成數中的陽之最,五是生數的陽之最;而“四”是生數之中的陰之最,“八”是成數中的陰之最。在地理上,山南水北謂之陽,山北水南謂之陰,江南明顯為陰。在時間上,春夏謂之陽,秋冬謂之陰;而春夏或秋冬又可分為小大陽或小大陰。這樣說來,“江南春”正好是陰陽相配。細說來,江與河相比,“江”有些陰中之陽,春與夏相較,“春”又略微陽中之陰。“江南春”恰好是適度的溫柔。作為江南佛寺以“四八”來形容之多正合適。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中有句“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它是用來表現天姥山之高的。其中就用了“四”與“八”兩個數字。當然,李白所描寫的天姥山的情景也在江南。

至於寫“寺廟”和“樓臺”,我以為則表現出了江南的富庶與奢華,體現了詩人的理智與激情。我們知道寺廟是僧人居住的地方,是人們所說的一方淨土;而樓臺亭閣是古代的休閒遊冶之處,除了文人的風花雪月,便是歌妓舞女的淺吟低唱,飲酒賣笑。如果說佛僧代表的是精神境界,屬於靈魂的層次;那麼歌妓自然是世俗的物質的東西,與精神靈魂相比,則是赤裸裸的色慾和肉慾。不過,話又說回來,無論是高雅的佛道,還是低俗的風塵,其中之人都是物質的享受者。他們既是江南富庶與奢華的象徵,也是詩人混跡最多感受最深的人群,自然也就被作者當作了江南的代表。寺廟與樓臺,我以為說的應該是僧人與歌妓;“多少”與“四百八十”,一虛一實;實實虛虛,虛虛實實,無外乎是誇說江南如此數量之多而已。

然而,詩中最能體現“江南春”特點的,我以為自然應首推“煙雨”二字。“煙雨江南”四字,煙屬火,應為陽,雨屬水,應為陰;江屬水,為陰,南屬火,為陽。陰陽易和,輕煙細雨,給人以迷離和迷濛之感。古人對江南煙雨的描寫,我們熟知的就有唐人戴叔倫的《蘭溪棹歌》中的“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和宋代大詞人蘇東坡《望江南》中的“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等。江南之大,春天之美,煙籠霧繞,變化萬千。“沾衣欲洗杏花雨”,“斜風細雨不須歸”,“山色空濛雨亦奇”,“黃梅時節家家雨”,一串串名句像我們湧來,猶如一簌簌雨珠敲打著眼簾,煙雨籠罩的江南大地,雲青青,雨濛濛,真個是如詩如畫,美不勝收。

通過對杜牧的《江南春》詩句內容的理解,我們不難看出,此詩高度地概括了江南春天的特點,無論選詞構思,還是佈局謀景,真可謂匠心獨運。而且其間關於我國古老文化的意蘊深厚。如果單從文化內涵的角度認識,“江南春”又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北國之秋”。關於北國的秋天,現代作家郁達夫的《故都的秋》可以說是這方面的代表。鬱先生說:“江南,秋當然也是有的;但草木雕得慢,空氣來得潤,天的顏色顯得淡,並且又時常多雨而少風;一個人夾在蘇州上海杭州,或廈門香港廣州的市民中間,渾渾沌沌地過去,只能感到一點點清涼,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總看不飽,嘗不透,賞玩不到十足。秋並不是名花,也並不是美酒,那一種半開,半醉的狀態,在領略秋的過程上,是不合適的。”按照這個說法,江南的春天,色味意境和姿態才是最夠味的。因為江南與北國相對,春與秋正好相反。

鬱先生還在該文的結尾說:“南國之秋,當然是也有它的特異的地方的,……可是色彩不濃,回味不永。比起北國的秋來,正像是黃酒之與白乾,稀飯之與饃饃,鱸魚之與大蟹,黃犬之與駱駝。秋天,這北國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話,我願把壽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換得一個三分之一的零頭。”如果讓我們品味江南的春天,我以為那紅花綠樹,燕喃鶯啼,水村山郭,佛寺樓臺,輕風酒旗,煙雨迷濛,該是何等的舒心與暢快啊!我雖然是一個北方人,我愛我的故鄉,但我也愛草長鶯飛如詩如畫的煙雨江南……

※本文作者:※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yanyuguan.com/zh-tw/jingxuan/jingdianshi/mdqvr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