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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

[先秦]詩經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爾居。爾不我畜,復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採其蓫。昏姻之故,言就爾宿。爾不我畜,言歸斯復。

我行其野,言採其葍。不思舊姻,求爾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異。

註釋:

【1】蔽芾:樹葉初生的樣子。

【2】樗:臭椿樹,不材之木,喻所託非人。

【3】昏姻:即婚姻。

【4】言:語助詞,無實義。

【5】就:從。

【6】畜:養活。一說是愛的意思。

【7】邦家:故鄉。

【8】蓫:草名,俗名羊蹄菜,似蘿蔔,性滑,多食使人腹瀉。

【9】宿:居住。

【10】言歸斯復:言、斯,都是句中語助詞。歸、復,即歸回。

【11】葍:多年生蔓草,花相連,根白色,可蒸食,饑荒之年,可以御飢。

【12】新特:新配偶。特,匹。

【13】成:借為“誠”,的確。

【14】祗:只,恰恰。

【15】異:異心。

作品賞析:

《小雅·我行其野》作為一首棄婦詩,和《衛風·氓》等其他同題材作品的大力渲染被棄前的生活場景所不同的是,其作者更多地表現棄婦目前,即此時此刻的情緒。作品開頭,作者便把自己情感悲劇的抒寫安排在一個似乎暗合其孤獨淒涼境況的,生長著樗樹和蓫草、葍草的岑寂原野上,以此點明以下所抒寫的,只是在抒情主人公經歷了被遺棄之變故的打擊後,離開傷她心的人,在歸家途中的心理活動。

此詩三章,每章前二句,都是同一個畫面的重複或再現。它描繪出一個人在點綴著幾棵樗樹的原野上獨行的情景。“我行其野,蔽芾其樗”從比例和透視關係上講,無邊的原野、凝滯不動的樹草(蓫、葍)和渺小無助而又孤獨的行人(作者),給讀者的是一種自然界的巨集大與人類的渺小、原野的寂靜和人心的焦慮的對立感。原野因人之渺小而愈顯其大、愈顯其寧靜安謐,人因原野之巨集大而愈顯其小、愈顯其躁動不安。抒情主人公被命運拋棄進而抗爭無力的悲劇在這裡被放大或具體化了。同時,印象的疊加,也引起人們對隱藏於畫面背後之故事的強烈探究欲。

每章後四句,則是對上述畫面之深層含義的具體闡釋:因婚姻而與你聚首,但“爾不我畜”,我只能獨行於這歸裡的曠野上。這個闡釋在全詩三章的反覆詠唱中,隨著人物情緒的波動有被深化的趨勢。一、二章裡,她彷彿還只是故作輕鬆的唸叨:“爾不我畜,復我邦家。”“爾不我畜,言歸斯復。”試圖把痛苦深埋在心底,強自寬解。但到第三章,她情感的火山終於爆發了,這難以平復的傷痛和無人可訴的委屈,和著苦澀的淚水,在這樣一個愛恨交織的時刻,以這樣一種愛恨難分的心理,流淌著怨恨:“不思舊姻,求爾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異。”至此,全詩也在這情緒發展的高潮戛然而止,留給讀者的,只有無限的同情、惆悵和遺憾。

這首詩的另外一個突出特點是採用了象徵、暗示的手法。用行遇“樗”“蓫”“葍”等惡木劣菜象徵自己嫁給惡人,並以之起興,暗示自己為人所棄的痛苦心情,融情於景,情景交織。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2

[先秦]詩經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

之子於徵,劬勞於野。

爰及矜人,哀此鰥寡。

鴻雁于飛,集於中澤。

之子於垣,百堵皆作。

雖則劬勞,其究安宅。

鴻雁于飛,哀鳴嗷嗷。

維此哲人,謂我劬勞。

維彼愚人,謂我宣驕。

註釋:

【1】鴻雁:水鳥名,即大雁;或謂大者叫鴻,小者叫雁。

【2】於:語助詞。

【3】肅肅:鳥飛時扇動翅膀的聲音。

【4】之子:那人,指服勞役的人。

【5】徵:遠行。

【6】劬(qú)勞:勤勞辛苦。

【7】爰(yuán):語助詞。

【8】矜(jīn)人:窮苦的人。

【9】鰥(guān):老而無妻者。

【10】寡:老而無夫者。

【11】集:停。

【12】中澤:即澤中。

【13】於垣:築牆。

【14】堵:長、高各一丈的牆叫一堵。

【15】作:築起。

【16】究:終。

【17】宅:居住。

【18】嗷(áo)嗷:鴻雁的哀鳴聲。

【19】哲人:通情達理的人。

【20】宣驕:驕奢。

作品賞析:

這是一首“飢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的現實主義詩作,具有國風民歌的特點。全詩三章,每章均以“鴻雁”起興,並藉以自喻。首章寫流民被迫到野外去服勞役,連鰥寡之人也不能倖免,反映了受害者的廣泛,揭露了統治者的殘酷無情。振翅高飛的大雁勾起了流民顛沛流離無處安身的感嘆,感嘆中包含著對繁重徭役的深深哀怨。次章承接上章,具體描寫流民服勞役築牆的情景。鴻雁聚集澤中,象徵著流民在工地上集體勞作,協同築起很多堵高牆,然而自己卻無安身之地。“雖則劬勞,其究安宅”的發問,道出了流民心中的不平和憤慨。末章寫流民悲哀作歌,訴說悲慘的命運,反而遭到那些貴族富人的嘲弄和譏笑。大雁一聲聲的哀叫引起了流民悽苦的共鳴,他們就情不自禁地唱出了這首歌,表達了心中的怨憤。

這首詩感情深沉,語言質樸,韻調諧暢,雖是一首情詩,但又兼有敘事、議論的成份。然而此詩最大的特點是比興手法的運用,每章開頭都以鴻雁起興,不僅可以引起豐富的聯想,而且兼有比義。鴻雁是一種候鳥,秋來南去,春來北遷,這與流民被迫在野外服勞役,四方奔走,居無定處的境況十分相似。鴻雁長途旅行中的鳴叫,聲音淒厲,聽起來十分悲苦,使人觸景生情,平添愁緒。所以以之起興,是再貼切不過的了。全詩三章根據所述內容的不同,或是興而比,或是比而興。一章以鴻雁振羽高飛興流民遠行的劬勞,二章以鴻雁集於澤中,興流民聚集一處築牆。這兩章都是興中有比,具有象徵意味。第三章以鴻雁哀鳴自比而作此歌,是比中含興。比興意蘊的交融滲透,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性和藝術表現力。由於此詩貼切的喻意,以後“哀鴻”“鴻雁”即成了苦難流民的代名詞。

另外,此詩每章所寫的具體內容雖各不相同,但卻有內在的邏輯聯絡。首章寫出行野外,次章寫工地築牆,末章表述哀怨,內容逐層展開,主題得到了昇華。再加上“鴻雁”“劬勞”等詞在詩中反覆出現,形成了重章疊唱的特點,有一唱三嘆的韻味。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3

[先秦]詩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註釋:

【1】皎:毛傳:“皎,月光也。”謂月光潔白明亮。

【2】佼(jiǎo):同“姣”,美好。“佼人”即美人。

【3】僚:同“嫽”,嬌美。

【4】舒:舒徐,舒緩,指從容嫻雅。

【5】窈糾:形容女子行走時體態的曲線美。

【6】勞心:憂心。

【7】悄:憂愁狀。

【8】懰(liǔ):音柳,嫵媚。《埤蒼》作“嬼”,妖冶。

【9】慅(cǎo):憂愁,心神不安。

【10】燎:明也。一說姣美。

【11】夭紹:形容女子風姿綽絕。漢賦裡往往寫作“要紹”,曲貌。“窈糾”、“憂受”、“夭紹”都是形容女子行動時的曲線美,就是曹植《洛神賦》所謂“婉若游龍”。

【12】慘(zào):當為“懆(cǎo)”,焦躁貌。《集傳》:“慘當作懆,憂也。”

作品賞析:

關於詩的主題,《毛詩序》認為是諷刺陳國統治者“好色”,朱熹《詩集傳》謂“此亦男女相悅而相念之辭”。高亨《詩經今注》認為描繪“陳國統治者,殺害了一位英俊人物”。多認為是月下相思的愛情詩。

詩從望月聯想到意中女子的美麗,想起她的面容,想起她的身姿,想起她的體態,越思越憂,越憂越思……深沉的相思,美人的綽絕,月夜的優美,構成了動人情景,又別是一番詩情畫意了。

“月出皎兮”,天上一輪圓月灑著皎潔的銀輝,這夜色顯得格外的美麗。這是寫景,也是寫情。這句交待了詩人活動的背景是在一個月光明麗的夜晚,這本身就富有很大的魅力和誘惑力,容易使人對景生情,發出許多美好的聯想。同時,結合下句,這句又有著比興的作用,以月光的美來比喻所愛人的美,是很恰貼的。“佼人僚兮”反映出這時在詩人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嬌美的女子,引起他無限的愛慕和情思。天上有著皎潔的月光,地上有著嬌美的女子,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花好月圓,天愜人意。“舒窈糾兮”一句寫詩人仔細端詳女子時的感覺。在月光下,她不但顯得容貌皎好,而且身材那麼苗條、秀美,真讓人神顛魄蕩;而更吸引人的,是她還有一種氣質美,她舉止舒緩,雍容大方,性情安靜,而這氣比外表更富有魅力。“勞心悄兮”,此句是詩人自言其心情的煩悶。月光美,人更美,那窈窕的身姿象那雍容的舉止,使得詩人一見鍾情,而又無從表白,因而生髮出無限的憂愁和感慨。

這首詩的景色描寫很有特色,“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柔美的月光本身就有無限的情意,而讓它作為背景來襯托,則女子的倩影愈發顯得秀美。同時,月光朦朧下,一個線條優美的女子在緩緩起步,更增添了幾分神祕的色彩,有一種朦朧美的韻味。所以,這一景色很富有畫意,而畫意又滲透了無限的詩情。

《月出》的意境是迷離的。詩人思念他的情人,是從看到冉冉升起的皎月開始的。也許因為月兒總是孤獨地懸在無垠的夜空,也許因為它普照一切,籠蓋一切,所謂“隔千里兮共明月”(謝莊《月賦》),月下懷人的作品總給人以曠遠的感覺。作者的心上人,此刻也許就近在咫尺,但在這朦朧的月光下,又似乎離得很遠很遠,真是“美人如花隔雲端”(李白《長相思》)。詩人“虛想”著她此刻姣好的容顏,她月下踟躅的婀娜倩影,時而分明,時而迷茫,如夢似幻。

《月出》的情調是惆悵的。全詩三章中,如果說各章前三句都是從對方設想,末後一句的“勞心悄兮”、“勞心慅兮”、“勞心慘兮”,則是直抒其情。這憂思,這愁腸,這紛亂如麻的方寸,都是在前三句的基礎上產生,都由“佼人”月下的倩影誘發,充滿可思而不可見的悵恨。其實這悵恨也已蘊含在前三句中:在這靜謐的永夜,“佼人”月下獨自地長久地徘徊,一任夜風拂面,一任夕露沾衣,她也是在苦苦地思念著自己。這真是“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張若虛《春江花月夜》)。

與迷茫的意境和惆悵的情調相適應。《月出》的語言是柔婉纏綿的。通篇各句皆以感嘆詞“兮”收尾,這在《詩經》中並不多見。“兮”的聲調柔婉、平和,連續運用,正與無邊的月色、無盡的愁思相協調,使人覺得一唱三嘆,餘味無窮。另外,形容月色的“皎”、“皓”、“照”,形容容貌的“僚”、“懰”、“燎”,形容體態的“窈糾”、“懮受”、“夭紹”,形容心情的“悄”、“慅”、“慘”,可謂一韻到底,猶如通篇的月色一樣和諧。其中“窈糾”、“懮受”、“夭紹”俱為疊韻詞,尤顯纏綿婉約。

望月懷人的迷離意境和傷感情調一經《月出》開端,後世的同類之作便源源不斷,李白《送祝八》“若見天涯思故人,浣溪石上窺明月”,杜甫《夢太白》“落月滿屋樑,猶疑見顏色”,常建《宿王昌齡隱處》“鬆際露微月,清光猶為君”,王昌齡《送馮六元二》“山月出華陰,開此河渚霧,清光比故人,豁然展心悟”,此類甚多,大抵出自《陳風》。不管它們如何變換著視角,變換著形式,變換著語言,但似乎都只是一種意境,一種情調,即迷離的意境,悵惘的情調。這種意境與情調,最早也可以追溯到《月出》。這些濫觴於《月出》的望月懷人詩賦作品,總能使人受到感動與共鳴,這也正如月亮本身,終古常見,而光景常新。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4

[先秦]詩經

籊籊[1]竹竿,以釣於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2],佩玉之儺。

淇水滺滺[3],檜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註釋:

【1】籊(tì)籊:長而尖削貌。

【2】爾思:想念你。爾,你。

【3】致:到。

【4】泉源:一說水名。即百泉,在衛之西北,而東南流入淇水。

【5】行:遠嫁。

【6】瑳(cuō):玉色潔白,這裡指露齒巧笑狀。

【7】儺(nuó):通“娜”,婀娜。一說行動有節奏的樣子。

【8】滺(yōu):河水盪漾之狀。

【9】楫(jí):船槳。檜、

【10】鬆:木名。檜(guì),柏葉鬆身。

【11】駕言:本意是駕車,這裡是操舟。言,語助詞,相當“而”字。

【12】寫(xiè):通“瀉”,宣洩,排解。

作品賞析:

此詩寫一位遠嫁的女子思鄉懷親的感情。全詩四章,內容都是遠嫁女兒腦海中的形象活動。全詩從回憶與推想兩個角度來寫,可分兩大部分,前後各兩章,分別成一層意思。

開頭兩章,是遠嫁姑娘的回憶,都是關於婚前家鄉與親人的事。首章回憶當姑娘家時在淇水釣魚的樂事:“籊籊竹竿,以釣於淇”,和夥伴們一起到淇水釣魚遊玩,這是多麼愜意的事,不可能忘記。可惜眼下身在異鄉,再也不能回淇水去釣魚了,“豈不爾思,遠莫致之”。次章回憶離別父母兄弟遠嫁時的情形。泉水、淇水,逐漸遠去;父母兄弟,逐漸遠離。離別的場面和離別的情懷,最使人難忘。遠嫁的女兒回憶起這個場景,思念之情不可抑止。第一章、第二章共八句,重點在回憶,強調的是思鄉懷親之情。第三、四兩章是進一層意思:希企。眼下遠嫁女兒已是人家的媳婦,故鄉親人都見不到。回憶激起的情懷,化作熱情的企望:希望能有一天重歸故鄉。三四兩章,便是想像回鄉時的情景。淇水、泉水依然如故,“淇水在右,泉源在左”,與第二章兩句一樣,只是句子位置變化一下,實際上是用復沓的手法,表示重來舊地的意思。這時候,出嫁女已不再是姑娘家時持竹竿釣魚那樣天真了,而是“巧笑之瑳,佩玉之儺”,一副成熟少婦從容而喜悅的樣子:故鄉,我終於回來了!彷彿為了重新找回少女時代的感覺,這位少婦又到淇水。不過,這次不是釣魚了,而是“檜楫鬆舟”,乘船遊賞。不過,舊地重遊,也不能排解遠嫁多時的離愁。三四兩章想像回鄉的場景,正是遠嫁歸不得的少婦幻想的場景。想像得越真切越具體,現實中遠離故鄉不得歸的思念之情就越強烈。所以,駕船遊賞故鄉的想像,根本不能解決思鄉懷親的愁思。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5

[先秦]詩經

蔽芾[2]甘棠,勿翦勿伐,召[3]伯所茇[4]。

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

註釋:

【1】蔽芾(fèi費):小貌。一說樹木高大茂密的樣子。

【2】甘棠:棠梨,杜梨,落葉喬木,果實圓而小,味澀可食。

【3】芾:盛貌;蔽:謂可蔽風日也。

【4】翦:同“剪”,伐,砍伐。

【5】召(shào邵)伯:即召公,姬姓,封於燕。

【6】茇(bá拔):草舍,此處用為動詞,居住。

【7】敗:伐,毀壞。

【8】憩:休息。

【9】拜:拔也,一說屈、折。

【10】說(shuì稅):通“稅”,休憩,止息。

作品賞析:

對比每章第二句針對甘棠發出的動作:首章曰“勿伐”,伐是齊根砍斷;次章曰“勿敗”,敗是壞其枝葉;末章曰“勿拜”,拜,攀援使彎。《詩經》的重章疊句往往表現為情感上的由淺入深、由輕至重,行為動作上的由簡至繁、由小到大,體現的是對主題的逐層深化。但這首《甘棠》一反故常,表現為動作上和行為上的先重後輕。由斷到折再到使彎曲,動作愈來愈輕。它說明了人們對甘棠的珍重態度,伐倒是不行的,折斷枝葉也不可,既使是攀援弄彎也是不準的。於是這組動詞的妙處和這組疊句的妙處所在即為:它是用先重後輕的方式傳達一種神聖的情感,一種基於敬仰、懷念召伯衍生出的對甘棠的情感。再看每章末句由召伯做出的行動:首章曰“所茇”,茇是居住的意思,居住是較長一段時間內的狀態;次章曰“所憩”,憩是休息,休息是較短時間內的狀態;末章曰“所說”,“說”讀為稅,稅即稅駕,停下車子叫稅駕,停下車子的時間比休息片刻的時間還要短。由居住到休息再到停車,行為愈來愈簡。一位可敬的人居住時間長的地方,那地方就成了他的故居,人們視其為聖地,在那裡人們睹物思人,想見其為人,有歷史感和真實感。如果這可敬的人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是神聖的、至高無上的,別說是他長期居住的地方,就是他曾經立足、流連的地方也會神聖起來,同樣,這組表示召伯行為的動詞也像上組動詞一樣,表現了人們對召伯的無上景仰之情,其實這正是重章疊句的好處。

《甘棠》的主旨的表現和深化體現了中國的詩含蓄的特點。《尚書·大傳》卷三有言曰“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謂愛其人而推愛及與人有關的人和物。 《甘棠》裡的“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就是一種愛屋及烏的表現方式。在《甘棠》這首詩裡,樹竟如此可愛,那與之有關的召公就更加可敬可愛了。但這並不是一種平常的愛屋及烏,而是一種以小見大的表現手法。在《甘棠》這首詩裡,人們愛著召公曾經休息過的這棵甘棠,,而對那個仁民愛物的召公的愛就不待言說了,而召公的品質 也在這實在的甘棠之愛裡讓人生出了無限的遐想,真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這就是以實寫虛。

全詩三章,每章三句,全詩由睹物到思人,由思人到愛物,人、物交融為一。對甘棠樹的一枝一葉,從不要砍伐、不要毀壞到不要折枝,可謂愛之有加,這種愛源於對召公德政教化的衷心感激。而先告誡人們不要損傷樹木,再說明其中原因,筆意有波折亦見詩人措辭之妙。突將愛慕意說在甘棠上,末將召伯一點,是運實於虛法。纏綿篤摯,隱躍言外。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6

[先秦]詩經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

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

胡能有定?寧不我顧。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

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

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

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

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

父兮母兮,畜我不卒。

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註釋:

【1】日月:古人多用日月比喻丈夫,此處也有隱喻之意。

【2】諸:居、諸,都是語尾助詞。

【3】照臨:照耀到。

【4】下土:大地。

【5】乃:可是。

【6】之人:這個人,指她的丈夫。

【7】逝:助詞,無實義,起調整音節的作用。

【8】古處:一說舊處,和原來一樣相處;一說以古道相處。

【9】胡:何,怎麼。

【10】定:止。指心定、心安。

【11】寧:一說乃,曾;一說豈,竟然,難道。

【12】我顧:顧我。顧,念。

【13】冒:覆蓋,照臨。

【14】相好:相愛。

【15】報:答。

【16】德音:善言,另一意為好名譽。

【17】無良:不好,不良。

【18】俾(bǐ):使。

【19】父兮母兮:呼喚父母。

【20】畜我不卒:即好我不終。畜,同“慉”,喜愛。不卒,不到最後。

【21】不述:不循義理。

作品賞析:

此詩第一章描繪了這樣的境界:在太陽或月亮的光輝照耀下,一位婦人在她的屋旁呼日月而申訴:日月能如常地照耀大地,為何我的丈夫不能如以往一樣顧念我!以後各章的第一句“日居月諸”作為起興,還有一種陪襯的作用。日月出自東方、照臨大地,是有定所,而結為夫婦的“之人”竟心志回惑,“胡能有定”。作者之所以反覆吟詠日月,正是為了陪襯其反覆強調的“胡能有定”的。

第二章與第三章承第一章的反覆詠歎,真是“一訴不已,乃再訴之,再訴不已,更三訴之”(出自方玉潤《詩經原始》)。第四章沉痛已極,無可奈何,只有自呼父母而嘆其生之不辰了,前面感情的迴旋,到此突然一縱,扣人心絃。

詩中沒有具體去描寫棄婦的內心痛苦,而是著重於棄婦的心理刻畫。女主人公的內心世界是很複雜的,有種被遺棄後的幽憤,指責丈夫無定止。同時她又很懷念她的丈夫,仍希望丈夫能回心轉意,能夠“顧”(想念)她,“報”(答理)她。理智上,她清醒地認識到丈夫“德音無良”;但情感上,她仍希望丈夫“畜我”以“卒”。朱熹《詩集傳》說:“見棄如此,而猶有望之之意焉。此詩之所為厚也。”這種見棄與有望之間的矛盾,又恰恰是棄婦真實感情的流露。因此,《邶風·日月》具有強烈的震撼力。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7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註釋:

【1】麟:麒麟,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仁獸。它有蹄不踏,有額不抵,有角不觸,被古人看作至高至美的野獸,因而把它比作公子、公姓、公族的所謂仁厚、誠實。現代生物學家或以為的長頸鹿。

【2】趾:足,指麒麟的蹄。

【3】振振(zhēn):誠實仁厚的樣子。

【4】公子:與公姓、公族皆指貴族子孫。

【5】於(xū):通“籲”,嘆詞。

【6】于嗟:嘆美聲。

【7】定:通“顁(dìng)”,即額頭。

【8】公姓:諸侯之子為公子,公子之孫為公姓。或曰公姓猶言公子,變文以協韻。

【9】公族:公侯同祖的子孫。

作品賞析:

這首詩很像是孔子的《獲麟歌》。詩三章,其首句描寫麒麟,次句描寫貴族,末句慨嘆不幸的麒麟。意在以貴族打死麒麟比喻統治階者迫害賢人(包括孔子自己)。

讚美貴族公子,而以“麟”起興,這在古代卻是一樁異常莊重和動情的事。所謂“麟”,其實就是糜,鹿之一種而已。不過古代傳說中的“麟”,卻非同尋常:據漢劉向《說苑》稱,“麒麟,麕身牛尾,圜頭一角,含信懷義,音中律呂,步中規矩,擇土而踐,彬彬然動則有容儀”;《春秋感應符》更發揮“一角”之義曰:“麟一角,明海內共一主也。”《荀子》亦云:“古之王者,其政好生惡殺,麟在郊野。”大抵是一種兆示“天下太平”的仁義之獸。所以後儒贊先王之聖明,則眉飛色舞於“麒麟在圃,鸞鳳來儀”;孔子生春秋亂世,則為魯哀公之“獲麟”而泣,以為麟出非時也。

明白了“麟”在古人心目中的尊崇地位,即可把握此詩所傳達的熱烈讚美之情了。首章以“麟之趾”引出“振振公子”,正如兩幅美好畫面的化出和疊印:眼間剛出現那“不踐生草、不履生蟲”的仁獸麒麟,悠閒地行走在綠野翠林,卻又恍然流動,化作了一位仁厚(“振振”)公子,在麒麟的幻影中微笑走來。仁獸麒麟與仁厚公子,由此交相輝映,令人油然升起一股不可按抑的讚歎之情。於是“于嗟麟兮”的讚語,便帶著全部熱情衝口而出,剎那間振響了短短的詩行。二、三兩章各改動二字,其含義並沒有多大變化:由“麟”之趾,贊到“之定”、“之角”,是對仁獸麒麟讚美的復沓;至於“公子”“公姓”“公族”的變化,則正如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所說,“此詩公姓猶言公子,特變文以協韻耳。公族與公姓亦同義”。如此三章回旋往復,眼前是麒麟、公子形象的不斷交替閃現,耳際是“于嗟麟兮”讚美之聲的不斷激揚迴盪。視覺意象和聽覺效果的交匯,經過了疊章的反覆唱嘆,所造出的正是這樣一種興奮、熱烈的畫意和詩情。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8

[先秦]詩經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謔浪笑敖,中心是悼。

終風且霾,惠然肯來,莫往莫來,悠悠我思。

終風且曀[1],不日有曀,寤言不寐,願言則嚏。

曀曀其陰,虺虺其雷,寤言不寐,願言則懷。

註釋:

【1】終:一說終日,一說既。

【2】暴:急驟,猛烈。

【3】謔(xuè)浪笑敖:戲謔:謔,調戲。浪,放蕩。敖,放縱。

【4】中心:心中。

【5】是悼:悼是。悼,傷心害怕。

【6】霾(mái):陰霾。空氣中懸浮著的大量煙塵所形成的混濁現象。

【7】惠:順。

【8】莫往莫來:不往來。

【9】曀(yì):陰雲密佈有風。

【10】不日:不見太陽。有,同“又”。

【11】寤:醒著。

【12】言:助詞。

【13】寐:睡著。

【14】嚏(tì):打噴嚏。民間有“打噴嚏,有人想”的諺語。

【15】曀曀:天陰暗貌。

【16】虺(huǐ):形容雷聲。

【17】懷:思念。

作品賞析:

此詩共四章。以女子的口吻,寫她因丈夫的肆意調戲而悲悽,但丈夫離開後,她又轉恨為念,憂其不來;夜深難寐,希望丈夫悔悟能同樣也想念她。其感情一轉再轉,把那種既恨又戀,既知無望又難以割捨的矛盾心理真實地傳達出來了。

第一章寫歡娛,是從男女雙方來寫。“謔浪笑敖”,《魯詩》曰:“謔,戲謔也。浪,意萌也。笑,心樂也。敖,意舒也。”連用四個動詞來摹寫男方的縱情粗暴,立意於當時的歡娛。“中心是悼”,悼,擔心憂懼的意思,是女方擔心將來的被棄,著意於將來的憂懼。

第二章承“悼”來寫女子被棄後的心情。“惠然肯來”,疑惑語氣中不無女子的盼望;“莫往莫來”,肯定回答中盡是女子的絕望。“悠悠我思”轉出二層情思,在結構上也轉出下面二章。

第三、四章表現“思”的程度之深。“寤言不寐”,是直接來寫,“願言則嚏”、“願言則懷”則是女子設想男子是否想她,是曲折來寫。而歸結到男子,又與第一章寫男子歡娛照應。全詩結構自然而有法度。

詩各章都採用“比”的表現手法。因比而興,詩中展示出狂風疾走、塵土飛揚、日月無光、雷聲隱隱等悚人心悸的畫面,襯托出女主人公悲慘的命運,有強烈的藝術震撼力。這在古代愛情婚姻題材的詩歌中是別具一格的。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9

有杕[1]之杜,生於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適我?

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有杕之杜,生於道周。彼君子兮,噬肯來遊?

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註釋:

【1】杕(dì):樹木孤生獨特貌。

【2】杜:杜梨樹,又名棠梨樹。

【3】道左:道路左邊,古人以東為左。

【4】噬(shì):發語詞。一說何,曷。

【5】適:到,往。

【6】中心:心中,內心。

【7】曷(hé):同“盍”,何不。

【8】飲(yìn)食(sì):喝酒吃飯。一說滿足情愛之慾。

【9】周:右的假借。一說道路彎曲處。

【10】遊:來看。

作品賞析

古往今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不可缺少的。此詩就是描寫一個孤獨者切盼友人來訪,共飲談心,以解孤獨寂寞之苦。

人類都有一種“共生慾望”,而這種“共生慾望”又是以人們的相互幫助、彼此交流為基礎的。一旦得不到滿足或有所缺憾時,就會產生孤獨感。當“共生慾望”得以滿足時,孤獨感也就隨之消除。看來,詩中的“我”,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與外界隔了一堵“牆”,失去了和朋友的交往,深感孤獨,為了擺脫這種孤獨感,獲得精神上的慰藉或寄託,他力圖改變與世隔絕的處境,渴望有良友來訪,彼此建立友誼,交流感情。

詩共兩章,各六句。每章的開頭均為“興之比也”(何楷《詩經世本古義》)。杜梨長於荒野偏僻處,果小而酸,向來被人冷落,顯得孤零零的。作者在此,借物起興,以物喻人,用觸物興嘆的手法引出下文,顯得順理成章。

全詩以“我”的心理活動為主線,以期待的眼光,誠摯的態度,殷勤款待的方式,頻頻召喚“君子”來訪做客。“我”從自己強烈的尋友願望出發,步步設想雙方的心態和行為。“我”對“君子”“中心好之”,然而他“噬肯適我”、“噬肯來遊”嗎?只恐“求之不得”的心理活動躍然紙上。從全詩看,“中心好之”是關鍵句子,不可輕易讀過。“我”對“君子”有好感,切盼與之交往,但用何種方法進行呢?思之再三,何不請“君子”來家做客,端上美酒佳餚,殷勤待之。藉此機會,一則表明自己好客的誠意,二則可以交流情感,加深友誼。或許這就是此詩兩章末句均用“曷飲食之”的用意所在。再細細玩味,“曷”字似有“畫外之音”——試探的心理。

至於“我”的盼友願望是否實現,詩中沒有交代,這裡姑且不論。不過有一點則是可以肯定的,即原先“我”的孤獨感,通過詩歌已有所宣洩,得到一定緩解。

這首短詩,呈現出一幅生動的畫面:荒野古道旁,立著一株孤零零的杜梨樹,盼友者站在那裡翹首苦盼“君子”來訪的神態,殷勤款待“君子”時的情景(此為“我”的想像),歷歷在目。

此詩章法結構帶有民歌反覆詠唱的特點。各章的句數、字數相同。要說有變化,僅在第二章的二、四句末換了三個字,即第一章的“左”改為“周”,“適我’’改為“來遊”。換字又與換韻有關,第一章的“左”與“我”隔句押韻,第二章的“周”與“遊”隔句押韻。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0

[先秦]詩經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

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註釋:

【1】雞鳴:指天明之前。與下文中的“昧旦”都是古人常用的形容時間的用語。

【2】昧旦:又叫昧爽,指天將亮的時間。

【3】子:你。

【4】興:起。

【5】視夜:察看夜色。

【6】明星:啟明星,即金星。

【7】有爛:即“爛爛”,明亮的樣子。

【8】將翱將翔:指已到了破曉時分,宿鳥將出巢飛翔。

【9】弋(yì):用生絲做繩,系在箭上射鳥。

【10】鳧:野鴨。

【11】言:語助詞,下同。

【12】加:射中。一說“加豆”,食器。

【13】與:猶為。

【14】宜:用適當地方法烹調菜餚。

【15】言:語助詞。

【16】偕:一起、一同的意思。

【17】老:變老。

【18】御:用。此處是彈奏的意思。

【19】靜好:和睦安好。

【20】來(lài):借為“賚”,慰勞,關懷。

【21】雜佩:古人佩飾,上系珠、玉等,質料和形狀不一,故稱雜佩。

【22】順:柔順。

【23】問:慰問,問候。一說贈送。

【24】好(hào):愛戀。

【25】報:贈物報答。

作品賞析:

這首賦體詩恰似一幕生活小劇,表現了一對青年夫婦和諧的家庭生活和誠篤而熱烈的感情。詩人通過這對青年夫婦的對話,展示了三個情意融融的特寫鏡頭。

第一個鏡頭:雞鳴晨催。起先,妻子的晨催,並不令丈夫十分愜意。公雞初鳴,勤勉的妻子便起床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並告訴丈夫“雞已打鳴”。“女曰雞鳴”,妻子催得委婉,委婉的言辭含蘊不少愛憐之意;“士曰昧旦”,丈夫回得直白,直決的回答顯露出明顯的不快之意。他似乎確實很想睡,怕妻子連聲再催,便辯解地補充說道:“不信你推窗看看天上,滿天明星還閃著亮光。”妻子是執拗的,她想到丈夫是家庭生活的支柱,便提高嗓音提醒丈夫擔負的生活職責:“宿巢的鳥雀將要滿天飛翔了,整理好你的弓箭該去蘆葦蕩了。”口氣是堅決的',話語卻仍是柔順的。士女的往覆對答,使得第一個鏡頭更富情趣。就女催起而士貪睡這一情境而言,《齊風·雞鳴》與此彷彿,但人物的語氣和行動與此不同。《齊風·雞鳴》中女子的口氣疾急決然,連聲催促,警夫早起,莫誤公事;男的卻一再推脫搪塞,淹戀枕衾而紋絲不動。此篇女子的催聲中飽含溫柔繾綣之情,男的聽到再催後作出了令妻子滿意的積極反應。首章與次章之間的空白,可理解為對男子的舉動作了暗場處理,這樣就自然地進入下面的情節。

第二個鏡頭:女子祈願。妻子對丈夫的反應是滿意的,而當他整好裝束,迎著晨光出門打獵時,她反而對自己的性急產生了愧疚,便半是致歉半是慰解,面對丈夫發出了一連串的祈願:一願丈夫打獵箭箭能射中野鴨大雁;二願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願妻主內來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愛。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賢惠、體貼溫情的妻子,不能不充滿幸福感和滿足感。因此,下面緊接著出現一個激情熱烈的贈佩表愛的場面,就在情理之中而不得不然的了。其實,詩人唱到這個琴瑟和諧的場面也為之激動,他情不自禁地在旁邊感嘆道:“琴瑟在御,莫不靜好。”恰似女的彈琴,男的鼓瑟,夫婦和美諧調,生活多麼美好。詩歌具有跳躍性,此篇的章節和詩句間的跳躍性更大。因而也給接受者留下了更為廣寬的想像再創造的空間,使詩境更饒有情致。

第三個鏡頭:男子贈佩。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丈夫這一贈佩表愛的熱烈舉動,既出於詩人的藝術想像,也是詩歌情境的邏輯必然。深深感到妻子對自己的“來之”、“順之”與“好之”,便解下雜佩“贈之”、“問之”與“報之”。一唱之不足而三嘆之,易詞申意而長言之。在急管繁弦之中洋溢著恩酣愛暢之情。至此,這幕情意融融的生活小劇也達到了藝術的高潮。末章六句構成三組疊句,每組疊句易詞而申意,把這位獵手對妻子粗獷熱烈的感情表現得淋漓酣暢。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1

[先秦]詩經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

上慎旃哉!猶來!無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無寐。

上慎旃哉!猶來!無棄!

陟彼岡兮,瞻望兄兮。

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無偕。

上慎旃哉!猶來!無死!

註釋:

【1】陟(zhì):登上。

【2】岵(hù):有草木的山。

【3】父曰:這是詩人想象他父親說的話。下文“母曰”“兄曰”同。

【4】予子:歌者想象中,其父對他的稱呼。

【5】夙(sù)夜:日夜。夙:早。

【6】上:通“尚”,希望。

【7】旃(zhān):之,作語助。

【8】猶來:還是歸來。

【9】無:不要。

【10】止:停留。

【11】屺(qǐ):無草木的山。

【12】季:兄弟中排行第四或最小。

【13】無寐:沒時間睡覺。

【14】岡:山脊。

【15】偕(xié):俱,在一起。

【16】無死:不要死在異鄉。

作品賞析:

此詩寫一個遠在他鄉服役的徵人,想象他的父母兄長在家鄉正在思念他,抒發了主人公思念家鄉的情懷。全詩三章,皆為賦體。

全詩重章疊唱,每章開首兩句直接抒發思親之情。常言:遠望可以當歸,長歌可以當哭。人子行役,倘非思親情急,不會登高望鄉。此詩開篇,登高遠望之旨便一意三複:登上山頂,遠望父親;登上山頂,遠望母親;登上山頂,遠望兄長。言之不足而長言申意,思父思母又思念兄長。開首兩句,便把遠望當歸之意、長歌當哭之情,抒發得痛切感人。

然而,詩的妙處和獨創性,不在於開首的正面直寫己之思親之情,而在於接下來的從對面設想親人之念己之心。抒情主人公進入了這樣的一個幻境:在他登高思親之時,家鄉的親人此時此刻也正登高念己,並在他耳旁響起了親人們一聲聲體貼艱辛、提醒慎重、祝願平安的囑咐和叮嚀。當然,這並非詩人主觀的刻意造作,而是情至深處的自然表現。在這一聲聲親人念己的設想語中,包含了多少嗟嘆,多少叮嚀,多少希冀,多少盼望,多少愛憐,多少慰藉。真所謂筆以曲而愈達,情以婉而愈深。千載下讀之,仍足以令羈旅之人望白雲而起思親之念。

這種從對面設想的幻境,在藝術創造上有兩個特點。其一,幻境的創造,是想像與懷憶的融會。漢唐的鄭箋孔疏把“父曰”、“母曰”和“兄曰”,解釋為徵人望鄉之時追憶當年臨別時親人的叮嚀。此說初看可通,深究則不然;詩人造境不只是追憶,而是想像和懷憶的融合。錢鍾書指出:“然竊意麵語當曰:‘嗟女行役’;今乃曰:‘嗟予子(季、弟)行役’,詞氣不類臨歧分手之囑,而似遠役者思親,因想親亦方思己之口吻爾。”(《管錐編》,下同)如古樂府《西洲曲》寫男“下西洲”,擬想女在“江北”之念己望已:“單衫杏子黃”、“垂手明如玉”者,男心目中女之容飾;“君愁我亦愁”、“吹夢到西洲”者,男意計中女之情思。《西洲曲》這種“據實構虛,以想像與懷憶融會而造詩境,無異乎《陟岵》焉”。別具賞心的體會,也符合思鄉人的心理規律,因而為歷代思鄉詩不斷承襲。其二,親人的念己之語,體現出鮮明的個性。毛傳在各章後曾依次評曰:“父尚義”、“母尚恩”、“兄尚親”。這雖帶有經生氣息,卻已見出了人物語言的個性特點。從詩篇看,父親的“猶來無止”,囑咐他不要永遠滯留他鄉,這語氣純從兒子出發而不失父親的曠達;母親的“猶來無棄”,叮嚀這位小兒子不要拋棄親孃,這更多地從母親這邊出發,表現出難以割捨的母子之情,以及“娘憐少子”的深情;兄長的“猶來無死”,直言祈願他不要屍骨埋他鄉,這脫口而出的“猶來無死”,強烈表現了手足深情,表現了對青春生命的愛惜和珍視。在篇幅短小、語言簡古的《詩經》中,寫出人物的個性,極為不易,而能在從對面設想的幻境中,寫出人物的特點,更為難能。這在後世同類抒情模式的思鄉詩中,也並不多見。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2

[先秦]詩經

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群。

誰謂爾無牛,九十其犉。

爾羊來思,其角濈濈。

爾牛來思,其耳溼溼。

或降於阿,或飲於池,或寢於訛。

爾牧來思,何蓑何笠,或負其餱。

三十維物,爾牲則具。

爾牧來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

爾羊來思,矜矜兢兢,不騫不崩。

麾之以肱,畢來既升。

牧人乃夢,眾維魚矣,

旐維旟矣,大人佔之;

眾維魚矣,實維豐年;

旐維旟矣,室家溱溱。

註釋:

【1】爾:指放牧牛羊者。

【2】三百:與下文“九十”均為虛指,形容牛羊眾多。

【3】維:為。

【4】犉(chún):大牛,牛生七尺曰“犉”。

【5】思:語助詞。

【6】濈(jí)濈:一作“戢戢”,群角聚集貌。

【7】溼溼:搖動的樣子。

【8】阿(ē):丘陵。

【9】訛(é):同“吪”,動,醒。

【10】牧:放牧。

【11】何:同“荷”,負,戴。

【12】蓑(suō):草制雨衣。

【13】餱(hóu):乾糧。

【14】物:毛色。

【15】牲:犧牲,用以祭祀的牲畜。

【16】具:備。

【17】以:取。

【18】薪:粗柴。

【19】蒸:細柴。

【20】雄:"雌、雄",“飛曰雌雄”,此句言獵取飛禽。

【21】矜(jīn)矜:小心翼翼。

【22】兢(jīng)兢:謹慎緊隨貌,指羊怕失群。

【23】騫(qiān):損失,此指走失。

【24】崩:散亂。

【25】麾(huī):揮。

【26】肱(ɡōnɡ):手臂。

【27】畢:全。

【28】既:盡。

【29】升:登。

【30】眾:蝗蟲。古人以為蝗蟲可化為魚,旱則為蝗,風調雨順則化魚。

【31】旐(zhào):畫有龜蛇的旗,人口少的郊縣所建。

【32】旟(yǔ):畫有鷹隼的旗,人口眾多的州所建。

【33】大人:太卜之類官。

【34】佔:占夢,解說夢之吉凶。

【35】溱(zhēn)溱:同“蓁蓁”,眾盛貌。

 作品賞析:

第一章描述所牧牛羊之眾多,開章劈空兩問,問得突兀。前人常指“爾”為“牛羊的所有者”,不妥:“所有者”既有牛羊,竟還會有“誰”疑其“無羊”,那是怪事。倘指為奴隸主放牧的奴隸,則問得不僅合理,還帶有了詼諧的調侃意味。奴隸只管放牧,牛羊原本就不屬於他。但詩人一眼看到那麼多牛羊,就情不自禁高興地與牧人扯趣:“誰說你沒有羊哪?看看,這一群就是三百!”極為自然。劈空兩問,問得突兀,卻又詼諧有情,將詩人乍一見到眾多牛羊的驚奇、讚賞之情,表現得極為傳神。

許許多多牛羊集聚在一起,氣象很壯觀。倘若運用“羊來如雲”“牛聚如潮”來比擬,當也算得形象了。但此詩作者不滿足於此類平庸的比喻,他巧妙地選擇了牛羊身上最富特徵的耳、角,以“濈濈”“溼溼”稍一勾勒,那(羊)眾角簇立、(牛)群耳聳動的奇妙景象,便逼真地展現在了讀者眼前。這樣一種全不借助比興,而能夠“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梅堯臣語)的直賦筆墨,確是很高超的。

第二、三章集中描摹放牧中牛羊的動靜之態和牧人的嫻熟技藝,堪稱全詩寫得最精工的篇章。“或降”四句寫散佈四近的牛羊何其自得:有的在山坡緩緩“散步”,有的下水澗俯首飲水,有的躺臥草間似乎睡著了,但那耳朵的陡然聳動、嘴角的細咀慢嚼,說明它們正醒著。此刻的牧人正肩披蓑衣、頭頂斗笠,或砍伐著柴薪,或獵取著飛禽。一時間藍天、青樹、綠草、白雲,山上、池邊、羊牛、牧人,織成了一幅無比清麗的放牧圖景。圖景是色彩繽紛的,詩中用的卻純是白描,而且運筆變化無端:先分寫牛羊、牧人,節奏舒徐,輕筆點染,表現著一種悠長的抒情韻味。方玉潤《詩經原始》嘆其“人物並處,兩相習自不覺兩相忘”,正真切領略了詩境之幽靜和諧。待到“麾之以肱,畢來既升”兩句,筆走墨移間,披蓑戴笠的牧人和悠然在野的牛羊,霎時匯合在了一起。畫面由靜變動,節奏由緩而驟,牧人的臂肘一揮,滿野滿坡的牛羊,便全都爭先恐後奔聚身邊,緊隨著牧人升登高處。真是物隨人慾、揮斥自如,放牧者那嫻熟的牧技和畜群的訓習有素,只以“麾之”二語盡收筆底。

全詩至此,已將放牧中的詩情畫意寫盡,收尾就很難。若還是從牛羊身上落筆,則不見好處。此詩收尾之奇,正在於全然撇開牛羊,而為放牧者安排了一個出人意外的“夢”境:在眾多牛羊的“哞”“哶(即咩)”之中,牧人忽然夢見,數不清的蝗子,恍惚間全化作了歡蹦亂跳的魚群;而飄揚於遠處城頭的“龜蛇”之旗(“旐”旗),又轉眼間變成了“鳥隼”飛舞的“旟”旗——詩人寫夢,筆下正是這樣迷離恍惚,令人讀去,果真是個飄忽、斷續的“夢”。接著的“大人佔之”幾句,讀者無妨將它讀作畫外音:“眾維魚矣,實維豐年;旐維旟矣,室家溱溱!”隨著占夢者欣喜的解說,充塞畫面的魚群和旟旗,即又幻化成漫山遍野的牛羊(這正是放牧者的“豐收”年景);村村落落,到處傳來嬰兒降生的呱呱喜訊(這正是“室家”添丁的興旺氣象)。詩境由實變虛、由近而遠,終於在占夢之語中淡出、定格,只留下牧人夢臥時仰對的空闊藍天,而引發讀者的無限遐想。這由實化虛的夢境收束,又正有梅堯臣所說“含不盡之意於言外”之妙。

綜觀全詩,可以看出:作詩不借比興而全用賦法,只要體物入微、逼真傳神,一樣能創造高妙的詩境。此詩不僅描摹精妙,而且筆底蘊情,在展現放牧牛羊的動人景象時,又強烈地透露著詩人的驚異、讚美之情,表現著美好的展望和祈願。一位美學家說:“使情趣與意象融化到恰到好處,便是達到最高理想的藝術。”不必說《小雅·無羊》就一定達到了這種“理想”境界,但也已與此境界相去不遠。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3

[先秦]詩經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註釋】:

①葛:一種蔓生植物,塊根可食,莖可制纖維。

②蕭:植物名。蒿的一種,即青蒿。有香氣,古時用於祭祀。

③三秋:通常一秋為一年,後又有專指秋三月的用法。這裡三秋長於三月,短於三年,義同三季,九個月。

④艾:植物名,菊科植物,可制艾絨灸病。

譯文:

那個采葛的姑娘啊。

一日不見她,

好像三個整月長啊。

那個採蒿的姑娘啊。

一日不見她,

好像三個秋季長啊。

那個採艾的姑娘啊。

一日不見她,

好像三個週年長啊。

【賞析】

本篇由於只是表現一種急切的相思情緒而沒有具體內容,所以舊說隨意性很大,如《毛詩序》以為是“懼讒”,所謂“一日不見於君,憂懼於讒矣”;朱熹《詩集傳》則斥為“淫奔”之詩,說“采葛所以為絺綌,蓋淫奔者託以行也。故因以指其人,而言思念之深,未久而似久也”;吳懋清《毛詩復古錄》則以為采葛(蕭、艾)比喻平時蓄養人才,“臨時方獲其用,若求之太急……一日則如三月之久”;牟庭《詩切》又說是“刺人娶妻……而徒溺其色,一日不見,則思之如三月之久”;姚際恆、方玉潤、吳闓生卻一致認為是懷友憶遠之詩,方氏申述雲:“夫良友情親如夫婦,一朝遠別,不勝相思,此正交情深厚處,故有三月、三秋、三歲之感也!”(《詩經原始》)近人則多主戀歌說。就詩論詩,視為懷念情人之作為妥。聞一多指出“採集皆女子事,此所懷者女,則懷之者男”(《風詩類鈔》)。譯文取聞說作男詞。

熱戀中情人無不希望朝夕廝守,耳鬢相磨,分離對他們是極大的痛苦,所謂“樂哉新相知,憂哉生別離”,即使是短暫的分別,在他或她的感覺中也似乎時光很漫長,以至於難以忍耐。本詩三章正是抓住這一人人都能理解的最普通而又最折磨人的情感,反覆吟誦,重疊中只換了幾個字,就把懷念情人愈來愈強烈的情感生動地展現出來了,彷彿能觸控到詩人激烈跳動的脈搏,聽到他那發自心底的呼喚。全詩既沒有卿卿我我一類愛的囈語,更無具體的愛的內容敘述,只是直露地表白自己思念的情緒,然而卻能撥動千古之下讀者的心絃,並將這一情感濃縮為“一日三秋”的成語,審美價值永不消退,至今仍活在人們口頭。其藝術感染力的奧妙在哪裡?拙作《風詩含蓄美論析》曾剖析本詩“妙在語言悖理”,意思說:從科學時間概念衡量,三個月、三個季節、三個年頭怎能與“一日”等同呢?當是悖理的,然而從詩抒情看卻是合理的藝術誇張,合理在熱戀中情人對時間的心理體驗,一日之別,逐漸在他或她的心理上延長為三月、三秋、三歲,這種對自然時間的心理錯覺,真實地映照出他們如膠似漆、難分難捨的戀情。這一悖理的“心理時間”由於融進了他們無以復加的戀情,所以看似痴語、瘋話,卻能妙達離人心曲,喚起不同時代讀者的情感共鳴。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4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闢王,左右趣之。

濟濟闢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淠彼涇舟,烝徒楫之,周王於邁,六師及之。

倬彼雲漢,為章於天,周王壽考,遐不作人。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註釋:

【1】芃(péng)芃:植物茂盛貌。

【2】棫(yù)樸:棫,白桵(ruǐ);樸,枹(bāo)木,二者均為灌木名。

【3】槱(yǒu):聚積木柴以備燃燒。

【4】濟(jǐ)濟:美好貌。或音qí,莊敬貌。

【5】闢(bì)王:君王。

【6】趣(qū):趨向,歸向。

【7】奉:通“捧”。

【8】璋:即“璋瓚”,祭祀時盛酒的玉器。

【9】峨峨:盛裝壯美的樣子。

【10】髦士:俊士,優秀之士。

【11】攸:所。

【12】宜:適合。

【13】淠(pì):船行貌。

【14】涇:涇河。

【15】烝徒:眾人。

【16】楫之:舉槳划船。

【17】於邁:於徵,出征。

【18】師:軍隊,二千五百人為一師。

【19】倬(zhuō):廣大。

【20】雲漢:銀河。

【21】章:文章,文彩。

【22】遐:通“何”。

【23】作人:培育、造就人。

【24】追(duī):通“雕”。追琢,即雕琢。

【25】相:內質,質地。

【26】勉勉:勤勉不已。

【27】綱紀:治理,管理。

作品賞析:

關於此詩的主旨,歷代學者看法很不一致,主要有兩種意見。《毛詩序》雲:“文王能官人也。”“官人”語出《尚書·皋陶謨》:“知人則哲,能官人。”意謂善於選取人才並授以適當官職。而姚際恆《詩經通論》則曰:“此言文王能作士也。小序謂‘文王能官人’,差些,蓋襲《左傳》釋《卷耳》之說。”“作士”一語直接取自此詩的“遐不作人”。孔穎達疏:“作人者,變舊造新之辭。”朱熹《詩集傳》:“作人,謂變化鼓舞之也。”概而言之,即為培育造就人才及鼓舞振作人心。其實這兩種意見並無大異,小序著眼的是前三章,故得出“官人”的結論,姚氏著眼的是後二章,故得出“作士”的結論。“官人”也罷,“作士”也罷,都離不開周王的盛德。

全詩五章,每章四句。除第二章外,其餘四章均以興為發端,這在《大雅》中是罕見的。

首章以“棫樸”起興。毛傳釋曰:“山木茂盛,萬民得而薪之;賢人眾多,國家得用蕃興。”此是將棫樸喻賢人。而《詩集傳》釋曰:“芃芃棫樸,則薪之槱之矣;濟濟闢王,則左右趣之矣。”意為灌木茂盛,則為人所樂用,君王美好,則為人所樂從。此是將棫樸喻君王。毛傳釋興,每每孤立地就興論興,所以興與下文的關係往往顯得牽強附會。朱熹釋興,總是將起興句與被興句有機地聯絡起來,符合其“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的興的定義。就此章而言,朱熹的解釋似更為合理。

首章是總述,總述周王有德,眾士所歸。而士分文、武,故二、三篇又分而述之,以補足深化首章之意。

二章四句皆為賦。前兩句“濟濟闢王,左右奉璋”承上兩句“濟濟闢王,左右趣之”而來,而又啟出下兩句:“奉璋峨峨,髦士攸宜。”“璋”有二解,一為“牙璋”,發兵所用;一為“璋瓚”,祭祀所用。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雲:“此詩下章言六師及之,則上言奉璋,當是發兵之事。故傳惟言半圭曰璋,不以為祭祀所用之璋瓚耳。”據此,此章則與下章一樣,均與武士有關。但馬瑞辰注意了下章的“六師”而疏忽了此章的“髦士”。“髦士”在《詩經)中凡二見,另一為《小雅·甫田》中的“攸介攸止,烝我髦士”。《甫田》的髦士肯定為文士(多以為是田畯,即農官),故此詩恐亦不例外。所以璋還是訓“璋瓚”為好。

三章以“涇舟”起興。朱熹《詩集傳》以為舟中之人自覺划動船槳實喻六師之眾自覺跟隨周王出征,雲:“言‘淠彼涇舟’,則舟中之人無不楫之。‘周王於邁’,則六師之眾追而及之。蓋眾歸其德,不令而從也。”方玉潤《詩經原始》亦云:“文王征伐,六師扈從,有似烝徒楫舟,則其作武勇之士也又可見。”齊詩根據此章末兩句“周王於邁,六師及之”而斷定此詩是言文王伐崇之事,後人多有從之者。其實以詩證史可信,以史證詩難信,況且把詩中所言一一坐實並無多大意義,所以還是把此章看作泛言為好。

如果說前三章是以眾望所歸來烘托周王的話,那麼後兩章則轉為直接的歌頌了。

四章以“雲漢”起興。鄭箋曰:“雲漢之在天,其為文章,譬猶天子為法度於天下。”諸家多認為“雲漢”乃喻周王。末句“遐不作人(何不培養人)”雖是問句,實則是肯定周王能培育人。嚴粲《詩緝》雲:“董氏曰:‘遐不作人,甚言其作也。”’類似的用法還見於《小雅·南山有臺》“樂只君子,遐不眉壽”、“樂只君子,遐不黃耇”。

末章的興義較難理解。朱熹在《詩集傳》中曰:“追之琢之,則所以美其文者至矣。金之玉之,則所以美其質者至矣。勉勉我王,則所以綱紀乎四方者至矣。”他還在《詩傳遺說》中補充道:“功夫細密處,又在此一章,如曰‘勉勉我王,綱紀四方’,四方都便在他線索內牽著都動。”他答人問“勉勉即是純一不已否?”又曰:“然。如‘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是那工夫到後,文章真個是盛美,資質真個是堅實。”二者合而言之,也就是說:精雕細刻到極致,是最美的外表,純金碧玉到極致,是最好的質地,周王勤勉至極,有如雕琢的文彩和金玉的質地,是天下最好的管理者。如此釋詩,似太迂曲,所以很多人並不把前兩句視作興,他們認為,“追琢其章”“金玉其相”的“其”指的就是周王,意謂周王既有美好的裝飾,又有優秀的內質,而又勤勉不已,所以能治理好四方。

先秦詩經註釋及原著賞析15

[先秦]詩經

揚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

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揚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

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揚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

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註釋:

【1】揚之水:平緩流動的水。揚,悠揚,緩慢無力的樣子。一說激揚之水,喻夫。

【2】不流:流不動,浮不起,衝不走。

【3】束薪:成捆的柴薪,喻婚姻,在此指妻。

【4】彼其之子:(遠方的)那個人,指妻子。其,語助詞。之子:是子,這個人。

【5】不與我:不能和我。

【6】戍申:在申國戍守。申是姜姓國,周平王的母舅家,在今河南南陽北。

【7】懷:平安。一說思念、懷念。

【8】曷(hé):何。

【9】予:我。

【10】束楚:成捆的荊條。楚,荊條,灌木,人多以之為柴薪。

【11】甫:甫國,即呂國,在今河南南陽西。

【12】蒲:蒲柳,枝細長而柔軟。

【13】許:許國,故地在今河南許昌東。

作品賞析:

《王風·揚之水》是以遠戍戰士的口吻來寫的。詩從揚之水不流束薪起興,一唱三嘆,反覆掀起戍卒思婦盼歸之怨的高潮。

全詩三章,各章基本相同。不同的是:“束薪”、“束楚”和“束蒲”;“戍申”、“戍甫”和“戍許”。薪、楚、蒲都是農家日常燃燒的柴草;申、甫、許是三個姜姓的諸侯小國。因此,全詩實際上把一個相同的內容,反覆吟誦三次,用重複強調的手法,突出遠戍戰士思家情懷。每章頭兩句“揚之水,不流束薪(楚、蒲)”,用流動的河水與不動的柴草對比,先讓人視覺上有特殊印象:那河溝的水嘩嘩地流動,彷彿歲月一天天過去,不再回來;那一捆捆的柴草又大又沉,小小的河水根本飄浮不起,沖流不動,彷彿戰士思家的沉重心緒,永不改變。有了這兩句自然物象的起興,很自然引出三、四兩句“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甫、許)”,守著家園的妻子,當然無法與遠戍的士兵一起。如果說,士兵如遠離泉源的河水,越流越遠;那麼,妻子如堅定不移的柴草,不飄不流。如果說,日月如流水不斷流失,思家情懷就如沉重的柴草,不動不移。分離的日子越久,遠戍的時間越長,思念妻子也越強烈。終於,士兵喊出了自己心裡的話:“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意思是:在家的親人平安嗎?何年何月我才能回家相聚呢?夫妻之情,故園之思,遠戍之苦,不平之鳴,都融化在這兩句問話之中,而士兵回家的渴望,產生了強烈的震撼力。

詩人在這裡寫了三種不流的情景。那河水載不起的物件,一開始是一捆捆點燃篝火的柴棒,後來換成一捆捆較細的荊條,再換成一捆捆造箭用的蒲柳短棒,可見其怨思之情是一點點在加深加重的。詩人又寫了戍守三地的情景。這三地都相隔不遠,可能是調兵換防,因此一個邊卒寫出了三個邊地的守衛情景。正因為有了這種輾轉調戍的情形,才更能引發邊卒抒發他心中積鬱的思歸之怨。

在詩歌句式上,此詩採用不齊整的句式,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幾種,這說明詩歌帶有鮮明的口語化的傾向。口語化句子,正好比較樸實,比較真切地表達出下層人民出身的士兵的口吻,起到一種親切誠樸的效果。實際上,除了個別詞語帶有歷史痕跡,在語義上需要詮解之外,這首口語化的詩歌,千載之下仍有極強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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