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又下雨了，今夜！
幾近夜半，睡在牀上覆側難眠的我，先是感到有無數縷陰冷的風，透過窗紗刮進來；接着便聽到了一陣接着一陣沙啞的雷聲，在屋頂上頭滾來滾去，就是不肯痛痛快快地響起來，有如哀傷的婦人那低低的嗚咽聲，讓人感覺這比大嚎還來得分外的壓抑。這樣似乎過了許久，那壓抑感才被一道連着一道勁亮的閃電掃開！緊挨着，震耳的炸雷就一聲聲地傳來，象炸碎了堵在心門中的巨石，人這時反而感着好受了許多！
雨，就是在這個時候下起來的。剛開始是稀疏但粗大的雨點，一聲聲砸在屋頂和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後來，便是聚密的雨點，一陣緊過一陣：雨點聲都粘連在一起，聽入耳內反而變得嗡嗡的模糊起來了；但這種雨來得急也去得急，不一會兒，雨勢遂減，變成淅淅瀝瀝的了。
我總是睡不着，索性披衣再起，步向窗前：任憑透窗的風吹冷我額頭的温熱；也任憑透窗的雨洗去我面頰的潮紅。我把目光投向窗外，在黑暗中去搜尋、哪怕是一絲可見的光明；我用耳朵去捕捉窗外一切的聲響：哪怕就是一片凋零的花瓣發出的輕微的歎息！
窗外，那低垂的雲和潮濕的雨幕，因吸足了城市不滅的五彩燈火，而呈現出朦朧的桔紅色，這黯淡的顏色，也如我正漸漸老去、已然腿色的青春；窗前的花圃裏，雨前開得正豔的月季和鮮紅的石榴花，我雖不能在這暗夜的雨叢中看到，但在心裏已分明地感覺到：在剛才的勁風驟雨中，其實早已經是花鋪一地了，——或者，這也如我的青春，不僅是正漸老去，更是零落天涯無尋處了？還有那被雨點打得懨懨拉耷的樹枝，在冷風中不停地搖頭抽泣，那葉脈上滴下的雨滴，真象是離人眼中湧出的清淚！……當我正在努力去看清它的一切時，卻又有幾道眩目的閃電，撕裂了這暗夜的雨幕，直奔向我的雙眼，刺傷了我眼睛，使我的眼前一片暗黑！隨後，又是幾聲欲聾的雷聲在屋頂窗前炸響，風也吹得更急！
我跌坐到椅子上。此時，在我心裏，也是雷電交加、風催雨急！卷向我心底最温柔動情處！我想到我在遠方的伊人，她那方是否也一樣有這般風雨？這般電閃雷鳴？如是，又會驚了她的安眠、擾了她的迷夢麼？而我思念的翅膀，今夜，在飛向她的途中，又會經過多少泥濘？穿過多少厚重的雲幕？我想：當我的思念濕漉漉地抵達她的夢境，她是否還認得？是否知道我今夜又為她一夜無眠？……
窗外，還是無邊的雨，裹在夜的黑幕裏；就象我稠稠的思念，裹向我輕柔的心壁……一夜不停！
※本文作者：吳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