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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曾经想过很多词句来形容李世民与长孙氏的爱情,李易安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邶风?击鼓》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淮海的“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陆放翁的“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但最终还是选中了柳七《蝶恋花》的名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其实在众多诗词人中,我并不怎么欣赏柳七。他一句“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道出了他的软弱。固执并且片面地认为,这个男人只会为了个人的别绪“正恁凝愁”。在叹息他的绝世才华之余,我不由得嗤之以鼻。但偏偏,我独爱他的这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爱人之间的那微妙的、欲说还休的、“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一般的忠贞、痴迷、执著、哀愁在这短短十四字中,竟都写尽了。

易中天在品三国的时候曾经说过,“历史有没有真相?有。能不能弄清真相?难。”拂去沉积了千年的烟云,夫妻早已化为了九嵕山上的某一块不为人知的磐石,或是变成了史书中那生硬冰冷的文字符号。我无从知道,夫妻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或平淡无奇或感天动地的真情,只能从那也许只“会毒害人且不可信”的史书中寻求。
因为长孙无忌与李世民为布衣之交,我想象着,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过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快活日子。在那桃花芬芳如荼的春季,一个吟“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一个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桃花树下互诉衷情……或是在万物复苏的上巳,在溱水洧水的清流边,少男少女听着涣涣水声,互赠芍药……
想象终归是想象,《新唐书》中,只有这寥寥几笔:“晟兄炽,为周通道馆学士。尝闻太穆劝抚突厥女,心志之。每语晟曰:‘此明睿人,必有奇子,不可以不图昏。’故晟以女太宗。”而《旧唐书》中的记载则更加可怜:“年十三,嫔于太宗。”长孙氏原本姓拓跋,因为宗室担任过族长,所以就改姓长孙。祖父长孙兕曾任北周左将军,父亲长孙晟,也为隋朝右骁卫将军。李世民的家族,是关陇贵族的集团之一。他的曾祖父李虎,西魏时赐姓大野氏,官至太尉,后因佐周代魏有功,成为著名的八国柱之一,位极荣贵,死后追封唐国公。祖父李昞袭唐公,曾任北周安州总管,国柱大将军。父亲李渊年幼袭唐公,且是文帝独孤皇后的姨侄。隋时,李渊历任谯、陇、岐等州刺史,荥阳、楼烦等郡太守,以及殿内少监、卫尉少卿等职。可以说,长孙氏与李世民的婚媾关系,是门当户对的。大约在大业九年(我怀疑这个年份,因为窦氏也是在这一年亡故的,而她的亡故应该是在李世民与长孙氏成婚以前,所以李世民不应该是在亡母同一年娶亲),仿佛隐约听着《桃夭》的长孙,登上了花轿,进行了一场“之子于归,百两成之”的婚礼。开始了他们二十三年的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式的婚姻。这样的婚姻,也许本来就脱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性质,但正是这带有封建气息的婚姻,悄然开启了一个四百年乱世之后的新时空。
英雄美人,一个尚武,一个爱文,恰恰符合了传统夫妻一个刚健、一个温柔的样板。二人婚后的生活,应是带着点滴青涩的幸福的。然而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甚至对于一个渴望安宁生活的女人来说,太短暂,也太易逝了。大业十一、十二年,也就是夫妻婚后两、三年,李世民先后入伍,解雁门之围、镇压甄翟儿起义军,崭露头角。尤其是随父在镇压甄翟儿起义军时,“太宗以轻骑突围而进,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于万众之中。适会步兵至,高祖与太宗又奋击,大破之。”(《旧唐书?太宗本纪》),初次展露了他年少勇武,善于骑射且所向披靡。中国古代并不乏有征夫怨妇的离愁别绪,从“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到“愿言思伯,使我心痗!”、“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再到“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从强烈思念,到肝肠寸断,再到悲绝厌世,无不抒写着怨妇对征夫的苦苦思念。丈夫在战场生死未卜,做妻子的却只能在家中苦等,她不仅要承受“虽则如毁,父母孔迩”的家庭压力,还要随时准备接受丈夫战死沙场的噩耗。当这个极富冒险精神的丈夫在战场上品尝着身先士卒的乐趣时,多少个难眠之夜,清冷的月光无言映照在长孙氏姣好而略显疲惫的面庞上。面对着同当年喜房里一样跳动的蜡儿,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长孙氏,默默地尝受着这个刚刚开始的、“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生活。当这一切都落在长孙氏的肩上时,她不过还是个花季的女子。也许在这个时候,经历了幼年被逐出家门、童年寄人篱下、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温暖的家的长孙氏,开始慢慢脱离开少女的情怀,逐渐成长为坚强的妇人。

公元618年,李渊称帝,国号为唐,定都长安
李渊称帝后,李世民成为秦王,而此时的长孙氏从众多妻妾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秦王妃,开始了她向后冠迈进的第一步。“脱颖而出”这个词用得不好,但我是要证明,那时已经在李世民身边的炀帝之女——某些固执者所谓李世民心中的挚爱,没有成为王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在他们婚后的大约五六年后,也就是武德二年,长孙氏生长子于承乾殿,因而命名。幼年的承乾因为聪明很得李世民的喜爱,所以在武德九年十月,封为太子。大唐初定,根基未稳。李世民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他的征程。武德元年六月击薛举,武德三年四月平刘武周,武德四年灭王世充、窦建德,武德五年定刘黑闼第一次起兵。前后总计四十六个月,李世民亲自出征战场的达二十七个月,战役之间修整只有十九个月。也就在李世民尽情挥洒着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时,长孙氏为他诞下了两个儿子。年轻的长孙氏,不仅是两个幼子的母亲,还是秦王在外征战时的一家之主。一个妻妾成群的大家庭,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三个兄弟之间的猜嫌……年轻的长孙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家庭,悉心呵护着爱子,尽力弥补着夫君所做不到的缝隙,继续着她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日子。
夫君平定了天下,长孙氏却并没有重新开始那安宁的生活。自从武德五年隐太子建成平定了刘黑闼第二次起兵后,建成与世民之间的矛盾渐渐达到了白热化,从相互暗告逐步上升到了刀兵相见、水火不容。这时已经逐渐走向成熟的长孙氏深知夫君与太子之间的争斗,她于是“孝事高祖,恭顺妃嫔,尽力弥缝,以存内助”(《旧唐书?后妃传》),尽力帮助丈夫。据《资治通鉴》记载“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也许长孙氏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加害自己的夫君,但我猜想,长孙氏飘长的裙带上那瓶足以说明一切的鸩毒,就是在那时候系上的吧。这一系,十年,把长孙氏与李世民缠在了一起。长孙氏就是这样“终不悔”,就是这样与丈夫携手度过难关。也许,忠贞不悔的婚姻,就是一种携手共度一生的勇气。我们在新旧《唐书》中都能看到相似的记载:“及帝授甲宫中,后亲慰勉,士皆感奋。”(《新唐书?后妃传》)一场夺嫡之争,李世民把柔弱的长孙氏带在了身边,那便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勇气。


武德九年八月初九,李世民登基为帝,是为太宗皇帝。十三日后,长孙氏被封为皇后。没有仔细研读过历史,只是我曾经听说,李世民登基以后,曾想要封杨妃为后。其实说到炀帝女,她从前的身份与长孙氏相仿,在这方面所以足可以与争后位。之后,在编剧们超强的想象力和颠覆历史地勇气下,终于构造出一个让李世民几乎可以为之抛弃江山绝色弟媳。然而,十二载相依相伴、相知相许的情分,对于李世民这样一个重感情的人来说,不是一个绝色美人或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可以相提并论的。在此无意诋毁杨妃在小米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只是对于众多编剧不约而同的一些“八卦”情结比较无奈。




没有读过太多的书,阅历很浅,总觉得不能说得入木三分,大家来点评以下八(作者自评)

当一身龙袍的李世民握起加冕为后的长孙氏的手,站在群臣面前时,那个在十二年前就被悄然开启的时空,由此转入了正轨。不错的,一个新的时空,在那一瞬间变得尤为清晰,那是李世民的威严与长孙氏的和蔼交融构成的一个新的时空。
有人把四百年乱世比作严冬,把以长孙氏为母的朝代比作暖春,把贾南风的丑陋比作一个开端,把长孙氏的美好比作一个终结。我很信奉这个比喻。也就很固执地认为,《春游曲》必是在贞观元年的春天作成的。我曾这样想象“你看见了如西子笑靥一般艳丽的桃花,你轻抚了如飞燕一般身姿窈窕的柳枝,你玩戏了飞舞着的蝶儿,你聆听了娇莺自在的啼声。艳丽的春色,毫不遮去你的美丽,你即使是一身素衣,也是那开在盛世的牡丹,一如那个天地钟爱的女儿”,那必是一个从容而美丽的妇人,以她的母性,感化了一个严冬。
不错的,暖春,我喜欢这个比喻。长孙氏用她的温顺、聪慧、宽容、固执与忠贞,勾勒出了一幅生机盎然的春景。我愿意把长孙氏比作薄薄的春意,她游走于大地之间,她的气息就在这经过严冬的封袭的大地上渐渐蔓延开来。在初春的风景下,她悄然走过,留下了这样一幕幕倩影:
“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妾以妇人,岂敢豫闻政事?”……
“妾既托身紫宫,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侄布列朝廷。汉之吕、霍可为切骨之诫,特愿圣朝勿以妾兄为宰执。”……
“安业之罪,万死无赦。然不慈于妾,天下知之,今置以极刑,人必谓妾恃宠以复其兄,无乃为圣朝累乎!”……
“尝闻陛下重魏徵,殊未知其故。今闻其谏,实乃能以义制主之情,可谓正直社稷之臣矣。”……
在文字隐约模糊之间,我仿佛可以看见那个沐着春天般温暖的母亲。坤厚载物,没有高天的遥远与生疏,有的只是大地的亲近与温暖,她就像包容一切的地母,用她独有的慈爱,庇护着李世民和他身边的一切。
我想不能独独说,“贞观之治”是长孙氏一个人的功劳。可是,在中国人传统的严父慈母的心理模式下,长孙氏独有的温柔宽容恰好平衡了李世民的刚毅威严。
我无从知道皇后的病是怎么成的,只是对一个情节记忆犹新“从幸九成宫,方属疾,会柴绍等急变闻,帝甲而起,后舆疾以从,宫司谏止,后曰:‘上震惊,吾可自安?’”谁说帝后没有爱情?一句“上震惊,吾可自安?”触痛了太宗的心,也唤起了我们的点点哀思。仿佛又能看见,飘长的衣带上紧紧系着的鸩毒,不错的,“终不悔”。这便是真正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吧。

伴着夏的来临,春天便挥一挥她的衣袖,默然走向一个终点。“十年六月己卯,崩于立政殿,时年三十六。其年十一月庚寅,葬于昭陵。”(《旧唐书?后妃传》)
只有声声婉谏依旧萦绕在李世民的耳畔“玄龄事陛下最久,小心谨慎,奇谋秘计,皆所预闻,竟无一言漏泄,非有大故,愿勿弃之。又妾之本宗,幸缘姻戚,既非德举,易履危机,其保全永久,慎勿处之权要,但以外戚奉朝请,则为幸矣。妾生既无益于时,今死不可厚费。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见。自古圣贤,皆崇俭薄,惟无道之世,大起山陵,劳费天下,为有识者笑。但请因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俭薄送终,则是不忘妾也。”(《旧唐书?后妃传》)至死不渝,仍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个女人无言地承担起了天下的责任,她用母亲春风般的爱,包容了世间的一切。帝与后,除了简单的爱情,更多了一份天下的责任。可是,到最后,她也许累了,褪去冷冰冰的礼仪,“则是不忘妾也”。二十三年,当神话中的精卫填平了一片海,她撒手去了。二十三年,当融融春意漾遍了他的理想国,她走到了一个终点。我并不愿意把长孙的死写得无比悲凉,我天真地宁愿相信,长孙的故去,有几分海子的温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长孙氏的一生都围绕着李世民,她把自己的温柔、宽容、聪慧、忠贞全都给了他,正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走了,只留给太宗一本《女则》和无限的哀思。“及崩,宫司以闻,帝为之恸,示近臣曰:‘后此书可用垂后,我岂不通天命而割情乎!顾内失吾良佐,哀不可已已!’”(《新唐书?后妃传》)我固执地认为,李世民在为自己怀念爱妻找一个借口,一个不必让吹毛求疵的魏徵挑出什么毛病的缘故。“内失良佐”一个君王怀念爱妻则需要这样冷冰冰的借口,就跟《资治通鉴》中长孙氏说出“不能当吕后之地耳”一样,几十年的夫妻情深,在帝王家却要用政治与皇权来诠释,难道真是史官们臆加的么?李世民在皇宫中建起高高的层观,是想体会“只应碧落重相见,那是今生”吗?正值壮年的李世民,失去了与他携手穿越岁月的伤痕的爱妻,体会着“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一般的哀愁。玉谿生《落花》里的那句,“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
我有时候会想到死的意义。死到底是什么?难道只单单是一个终点?昔者庄周鼓盆而歌,看破死生,可是死了的人,她还活着吗?髑髅深深地皱着眉头,“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死,对于少年维特来说,是一个快活的归宿;对于文天祥、赵一曼来说,是一种激昂的气节;对于茶花女玛格丽特来说,是一种付出,也是一种解脱;对于潇湘妃子来说,是一个美丽的结局;对于葛朗台来说,是一种终结性的惩罚……那么死,对于长孙氏来说,又是什么?也许,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开始。她可能没有曹孟德的豪迈,但长孙氏终究结束了自己那“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一生。当李世民站在层观上,最后一次回眸爱妻的陵墓时,她就在九嵕山林里掩口轻笑,她把心魂留给了她最钟爱的大唐。那是一个起点,是长孙氏走向永生的一个起点。很喜欢某位作者的那句话,“长孙去了,李世民去了,都没关系。大唐永在,在人心。这就是永恒。”不错的,永恒,长孙氏把灵魂浸润到了那个年代,她的终结,开启了一个盛世之门,而她也和大唐一起,留在了我们的心中。


我所看到的史书中没有记载多少关于长孙氏故去后,李世民的反应。我猜想,他应是哭得很厉害。当房玄龄告知李世民太子请求大赦的想法被长孙氏拒绝之后,“太宗及侍臣莫不嘘唏”。当长孙氏辞世的那一刻,他应是怎样悲哀?曾经看过一首比利时人的诗《情歌》:我知道你将死去/死时依然美丽/例如,微笑/将漾在嘴角/或有一朵花在发梢/而其后的日子里/窗台上/尘土因该会很厚/天气很是宜人/美丽而蔚蓝/我会随处走走/脑子里不明不白/头/缩在肩膀之间/听到一声安慰/竟是我/从未想到的人/剩下的岁月/一切/一如既往。李世民遥望召陵,大概能感受到纳兰性德的那种“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也许,李世民就是这种心境,最终也是一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长孙氏的故去,似乎巧合般地给“贞观之治”画了一个并不模糊的界限,英明一世的李世民最终收回了遥望爱妻的眼光,他没能逃过魏徵口中“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的命运。但是我终究还是庆幸——虽然贞观后期不如前期。因为,之后,是大唐盛世。
不知道,沉睡九嵕山那不为人知的地宫的夫妻,是不是“剩下的岁月/一切/一如既往”?



没有读过太多的书,阅历很浅,总觉得不能说得入木三分,大家来点评以下八(作者自评)

曾经想过很多词句来形容李世民与长孙氏的爱情,李易安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邶风?击鼓》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淮海的“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陆放翁的“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但最终还是选中了柳七《蝶恋花》的名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其实在众多诗词人中,我并不怎么欣赏柳七。他一句“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道出了他的软弱。固执并且片面地认为,这个男人只会为了个人的别绪“正恁凝愁”。在叹息他的绝世才华之余,我不由得嗤之以鼻。但偏偏,我独爱他的这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爱人之间的那微妙的、欲说还休的、“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一般的忠贞、痴迷、执著、哀愁在这短短十四字中,竟都写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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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在品三国的时候曾经说过,“历史有没有真相?有。能不能弄清真相?难。”拂去沉积了千年的烟云,夫妻早已化为了九嵕山上的某一块不为人知的磐石,或是变成了史书中那生硬冰冷的文字符号。我无从知道,夫妻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或平淡无奇或感天动地的真情,只能从那也许只“会毒害人且不可信”的史书中寻求。
因为长孙无忌与李世民为布衣之交,我想象着,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过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快活日子。在那桃花芬芳如荼的春季,一个吟“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一个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桃花树下互诉衷情……或是在万物复苏的上巳,在溱水洧水的清流边,少男少女听着涣涣水声,互赠芍药……
想象终归是想象,《新唐书》中,只有这寥寥几笔:“晟兄炽,为周通道馆学士。尝闻太穆劝抚突厥女,心志之。每语晟曰:‘此明睿人,必有奇子,不可以不图昏。’故晟以女太宗。”而《旧唐书》中的记载则更加可怜:“年十三,嫔于太宗。”长孙氏原本姓拓跋,因为宗室担任过族长,所以就改姓长孙。祖父长孙兕曾任北周左将军,父亲长孙晟,也为隋朝右骁卫将军。李世民的家族,是关陇贵族的集团之一。他的曾祖父李虎,西魏时赐姓大野氏,官至太尉,后因佐周代魏有功,成为著名的八国柱之一,位极荣贵,死后追封唐国公。祖父李昞袭唐公,曾任北周安州总管,国柱大将军。父亲李渊年幼袭唐公,且是文帝独孤皇后的姨侄。隋时,李渊历任谯、陇、岐等州刺史,荥阳、楼烦等郡太守,以及殿内少监、卫尉少卿等职。可以说,长孙氏与李世民的婚媾关系,是门当户对的。大约在大业九年(我怀疑这个年份,因为窦氏也是在这一年亡故的,而她的亡故应该是在李世民与长孙氏成婚以前,所以李世民不应该是在亡母同一年娶亲),仿佛隐约听着《桃夭》的长孙,登上了花轿,进行了一场“之子于归,百两成之”的婚礼。开始了他们二十三年的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式的婚姻。这样的婚姻,也许本来就脱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性质,但正是这带有封建气息的婚姻,悄然开启了一个四百年乱世之后的新时空。
英雄美人,一个尚武,一个爱文,恰恰符合了传统夫妻一个刚健、一个温柔的样板。二人婚后的生活,应是带着点滴青涩的幸福的。然而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甚至对于一个渴望安宁生活的女人来说,太短暂,也太易逝了。大业十一、十二年,也就是夫妻婚后两、三年,李世民先后入伍,解雁门之围、镇压甄翟儿起义军,崭露头角。尤其是随父在镇压甄翟儿起义军时,“太宗以轻骑突围而进,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于万众之中。适会步兵至,高祖与太宗又奋击,大破之。”(《旧唐书?太宗本纪》),初次展露了他年少勇武,善于骑射且所向披靡。中国古代并不乏有征夫怨妇的离愁别绪,从“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到“愿言思伯,使我心痗!”、“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再到“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从强烈思念,到肝肠寸断,再到悲绝厌世,无不抒写着怨妇对征夫的苦苦思念。丈夫在战场生死未卜,做妻子的却只能在家中苦等,她不仅要承受“虽则如毁,父母孔迩”的家庭压力,还要随时准备接受丈夫战死沙场的噩耗。当这个极富冒险精神的丈夫在战场上品尝着身先士卒的乐趣时,多少个难眠之夜,清冷的月光无言映照在长孙氏姣好而略显疲惫的面庞上。面对着同当年喜房里一样跳动的蜡儿,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长孙氏,默默地尝受着这个刚刚开始的、“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生活。当这一切都落在长孙氏的肩上时,她不过还是个花季的女子。也许在这个时候,经历了幼年被逐出家门、童年寄人篱下、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温暖的家的长孙氏,开始慢慢脱离开少女的情怀,逐渐成长为坚强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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