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煎熬

爱的煎熬

当我好不容易走进大学之门时，父母已年老体衰。每当我接到家里寄来的十元、二十元生活费时，父母那在田里劳作的苍老疲惫的身影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曾不止一次地发誓：到我走出校门能够自食其力的时候，我一定竭尽全力地让我的父母过上舒心的日子，以报答他们对子女的挚爱。
不料，当我走出校门，当上一名教师，每月可以领到一点微薄的工资的时候，父亲竟积劳成疾，溘然仙逝。我心如刀绞，痛心父亲劳苦的一生，更痛心对如山似海的父爱的难以报答。好在我还有年迈的老母，我将集我所有的孝心于之一身以求自慰。
然而我错了，我渐渐地发现，世间万事，唯有报答父母之爱最难！给钱，她不要；买东西送她，她分给孙子孙女；每次回到家中，她总是把我端详再三，稍有变异，便追问不停：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是不是工资不够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啦……以致我每次回家前都要刻意打扮一番。问完后便是忙里忙外，做饭炒菜，然后看着你把饭菜吃下。临走时不仅反复叮嘱，而且把她多少天来积攒的好东西一个劲儿往你包里塞。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母亲已年过八旬，我早已成家立业，住上了宽敞的楼房。而母亲仍独自一人生活在那破旧的老房子里。多少次我劝她进城与我们同住，让儿子媳妇好好地侍候她，以了却我的夙愿。她总是以不习惯为由拒绝。
一个炎热的夏天，妻子孩子躲在装有空调的家中不愿出来。我又想起母亲，很想把她接来，让她也享受一下这夏日的凉爽。
趋车到老家时母亲正挥着芭蕉扇坐在那低暗的老房子里，满脸的汗水沿着深深的皱纹往下滴。看见我来又急忙要去做饭，却坚决不愿到我家来，说是不习惯，实际上是担心妨碍我们小家的生活。无奈，我只好含泪失望而回。难以回报的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一天中午，枕着焦躁的知了声，沐着如春的空调凉风，我进入了梦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懒懒地打开门：母亲？！
母亲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挎个篮子，挂满汗水的脸被晒得通红，衣服早已湿透……
我惊疑地把她让进屋。母亲顾不得擦汗，急忙从篮子里拿出两瓶蜜桃罐头，对我说：“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听说吃桃罐头能免灾，怕你不知道，我特地买两瓶给你送来，别忘了把它吃了。”
哦……母亲！
我急忙躲进洗刷间，洗去那无法忍住的不争气的眼泪。我无法想象出母亲如何迈着一双小脚，顶着如火骄阳，从家里走到车站，经过三十余里的颠簸，来到县城；更难想象一上车就头晕呕吐、进城就辨不清方向的母亲是如何从从车站找到我的家中的……母爱像火一样炙烤着儿子的心。
稍稍休息一会儿，母亲又执意要回去，不管我和妻子、孩子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捧两瓶非常平常的蜜桃罐头，望着母亲远去的身影，我的手里好像捧着母亲那颗沉甸甸的心。
现在，母亲仍独自住在老家那两间破旧的房子里，仍一直惦念着在城里上班的儿子，儿子也一直惦念着她，也时时被难以报答的爱滋润并煎熬着……

※本文作者：佚名※